沉沉暮色,介于朱瓦村与瀛洲的中间地段。
由不低不高的栅栏围成的军营便驻扎在此地,远远的,灯火通明,响亮的吼喝打拳声响彻静寂的周边。
几百顶营帐在紧后面围着。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从小型校场出来的将士蜂拥而至,这是一个简易搭起来的草木篷。
很长,是用十多根粗壮的圆木支起的顶子,是将士们吃饭的地方。
即使木棚很长,仍旧容不下这将近五千人,所以只能分拨开饭。
几个后勤兵挨着给将士们盛饭菜。
“多点,多点!饿死老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将士,身穿宽松的红军衣,糙黑的皮脸可以看的出,他是经历过风霜的,他咬着牙,看着碗中的半碗菜,便要伸手去抢饭勺。
“爷,后面还有好些人呢,这都是按量分的。”盛饭的是个皮实的小伙子,紧紧的攥着大勺,不自在的说着。
“他*妈的,我们都是往出豁命的人,不吃饱能行?!没有就去做,别碍老子吃饭。”
“爷,爷,这馒头给你一个,这菜可不行。”另一边走出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他笑着将馒头放在了那军爷的碗里。
此人正是张琮。
“你这肥头肥耳的,菜全让你偷吃了罢!”将士此言一出,身后的人一哄而笑。
张琮面红耳赤的站在一旁,难为情的说:“爷,该下一位了。”
将士却仍旧执着于饭菜,非要自己动手。
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眼前的将士开了先例,那以后谁也能多盛菜,粮食都是规定的,如果没了,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张琮只能拼命的拦着。
可张琮哪能得的将士的力道。他还没使力,就被那将士一把推在了地上。
将士冷笑一声:“我说你们这群村民,也不放聪明点!不自量力!赶紧再做去!”
他猖狂的拿起了大勺,转身将脚放在椅上。豪爽道:“兄弟们,打饭了!”
“霍!霍!霍!”
其他将士兴奋的将碗举过头顶,高声的雀跃着。
那将士将手中的大勺一挥,盛起一勺菜,刚要从锅里往出拿,突然手中受阻,将士使了把劲,还是没能将手中的大勺举起。
他脸色速变,耳边已经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
“这位爷,这饭还是由我们后勤兵管。哪能劳烦你。”
他两眼火烧,扭头看去,是一个身体单薄的男子,身穿粗蓝色的军衣,灯火下。古铜色的肌肤衬得发亮,双目如漆,炯炯的盯着他。
一直紧紧的压着的腕间,使他动弹不得。
将士盯着他的手腕,脸色越发越黑,看他的军衣,应该是个村民。可他手下的劲道……
那将士姓秦名虎,他是这片营中数一数二的大力士,有猛虎之称,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民压着。
这么多弟兄看着,若是真的使起劲来,他也怕输。只得虚笑一声,松手:“瞧把咱们后勤兵吓的,算了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赶紧给弟兄们盛饭吧!”他呵呵笑着:“小兄弟。你姓什么,名什么。”
“云……许霖。”云焕险些道错了名字,他顿声道。
一面将大勺转交给了之前的那个小伙,遂,走到张琮身边,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没事吧。”
张琮警惕的瞅了一眼秦虎,悄声道:“没事,那秦虎可不是好惹的,我怕你是将他得罪了。”
秦虎冲着云焕扬了扬嘴角, 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目光如火在烧。
云焕拍着张琮的肩,“军令在身,他不敢作何。”
张琮摇摇头,回了后厨,分了他小半碗菜。
张琮觉得当后勤兵还不错,最起码没让他上阵杀敌,这样也能保得一命回去。
“许霖,你太冲动了。”贺云一把拽住了云焕:“方才我都看见了,秦虎心眼小,他不会就此罢手的。”
贺云替云焕捏了把冷汗,就是为了三妹,他也得护住云焕,他眉心紧皱:“你现在就跟我走,找秦虎说个不是。他和咱们不一样,咱们就是个后勤兵,就是死了,上头也不会管的,走!”
说着便要拉云焕离开。
“二哥,这事我自有分寸。”云焕止住了贺云。
贺云气急败坏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分寸!要不是为了三娘,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贺云见云焕执迷不悟,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好声好语的和云焕讲大道理。
“二哥,这事我拿捏的住,那事本就不是咱们的错,这粮没了,下面不给发粮,怪罪的也是咱们,现在粮食紧缺,你应该知道。”
“……”贺云点头,“这也对,可……”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云焕自有他的打算,他既然来了,便不可能只在灶房当一个后勤兵,秦虎,他观察很久了,易怒,记仇,说的上是有仇必报,所以,秦虎现在已经记住他了,不过多时,绝对会想法设法教训他。
秦虎,只是他的一个垫脚石。
夜里,他站在高处,望着伏虎镇的方向,心中那一处柔软的地方,暖暖的,许久,他方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天未亮,又是一阵阵的操练声。
主帅大营,萧煜恒看着沙盘中的敌军方位,研究战略。
瀛洲易守难攻,以连绵的青山的界限,而北祁的大兵都在瀛洲驻扎,瀛洲被攻陷一日,那里的百姓就遭殃一日,他必须快速想好策略,攻进瀛洲,解救百姓。
“公子。”
营帐外,乌那在外候着。
“进来。”他道。
乌那一身黑色劲装。抱拳行礼,“公子,王爷来信,说皇上已经下令。从各个诸侯调兵,萧璟为将军,不日抵达。”
萧煜恒的眉头更深了:“他?”
乌那重重点头,片刻,乌那想起另一件事,他压低声音,垂下眼眸:“公子,还有一事。安置在平安客栈的那位姑娘,她吵着闹着非要见公子,说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萧煜恒这边的事情还处理不完。哪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情:“她不是没事了,没事就送她回家,灵浦村眼下安全的很,让她回去。”
乌那没应声。
萧煜恒不禁看向乌那:“有什么就说,这事。你没告诉我爹吧。”本来就和他不相干的女人,原本还和和气气的,现在被缠的有些不耐烦。
乌那神色微变,立即又恢复如常:“公子哪里话,王爷也没工夫过问这些事情,只是那位姑娘怕是劝不动。”
萧煜恒捏了捏眉心,突然。眼眸一亮:“你去伏虎镇的致远木厂一趟,找一个叫贺澜女子,让她去平安客栈接那小娘子离开。”他神色一顿:“乌那,先前招了不少男丁,你去查查,有没有一个叫许霖的人。”
乌那抬眼:“许林?知道了。”
乌那出了营帐。找了纸笔,将许林这两个字写了下来,又找了两个识字的小兵,将纸递给两人,又拿出了几卷名册:“查查有没有此人。查仔细了!”
两个小兵抱着几卷名册回了营帐,一人一本仔细的翻阅着,其中一个道:“我这有一个。”
“我这也有一个。”
两人瞪着眼睛对视了会,于是继续找,不一会就找出了五六个许林。
各个村子的都有。
突然,另一个小兵看着名册,“诶,你过来,看这个。”
小兵脑袋探了过来,“怎么了?”他问。
“这个也叫许霖,算不算。”小兵奇怪的看着名册的上的名字。
另一个小兵拿起先前乌那递他们的纸张:“上面怎么写咱们就怎么找,你看这字一样吗,瞧你那脑子!”
“也对……”
这两个人忙着找许林,而乌那,已经快马加鞭到了致远木厂。
听是找夫人的,看门的汉子,立即差人去找了小李。
小李腾腾的赶了出来,乌那跃身下马,扫了一眼小李:“敢问这位兄弟,贺澜可在此处。”
“你找我们夫人啥事?”小李上下打量乌那,不像是本地人,他留了一个心眼。
“这般,我们家公子传话,让贺澜去平安客栈接一位姑娘出来,她在地字一号房。”乌那如实的说着。
小李听得莫名其妙,“行吧,我一会去与我们夫人说一声,还有其他的事吗?”
“只此一事,望将此事转给贺澜,告辞。”乌那又一跃上马,扬鞭长去。
留小李一头雾水。
因为怕木厂有生意,小李不好走开,便让刘峰去楼香一品一趟,将方才那人的话转达给贺澜。
小李想了想,安顿道:“刘峰,这事我也拿不准,你让夫人仔细考虑再去。”
刘峰应了声,便大步的往楼香一品去了。
刘峰本就是伏虎镇上的人,对伏虎镇的路十分熟悉,走出远郊,不一会就到了楼香一品前,他迈了门槛,石头立马招呼着:“客官吃点啥?小店满两百文,送水果大拼盘一份。”
刘峰眼珠子转了一圈,摆摆手:“我找人。”
他并不知道楼香一品是贺澜开的,当看见柜台处有一个女子低着头,他立马大步走去,低声道:“夫人。”
“啊?”小月讶异的抬眼了眸子,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