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宁院内,云焕气头未消,他目光许久才转柔,见贺澜正一脸诧异的瞧着他,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饭是吃不下了,贺澜便让下人将饭菜撤了下去,且这饭菜也不合她的胃口,这挺大的将军府,饭菜还不如韩五李然做的好。
想到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夜已深,贺澜让下人们都退出了屋。
“将军,夫人,奴婢在外室守夜。”红叶曾经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干过的,如今卖入了将军府,她也是谨言慎行。
“不用了,你下去罢,这里不需要守夜。”她可不习惯睡觉时外面还有人,说话怪不方便的。
红叶犹豫片刻,闻将军未出声,就应声退下了。
外面的门声刚合,云焕便环住了她的腰肢,下巴轻轻的在她肩头脖颈处蹭着,力道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融入他的体内一般。
他眼窝深陷,这几日,他又是期盼贺澜回来,又怕她来,他不知如何解释,怕他的解释无用,怕贺澜不信他。
“幸好……”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
贺澜低头笑着,两人辗转至床榻上,云焕只是轻轻的拥着她入眠,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三娘,车马劳顿一路,累了吧。”他压制着自己浑身的燥热,轻声道。
从京城到伏虎镇,赶马车而来,少说也得十日,贺澜的确是身心疲惫,她挪了挪身子:“总是免不了的,阿焕,蛇大仙和小银也一同来了,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空间内,得为他们寻一个事做。”
“恩,让他当府里的管事。至于蛇大仙,就让她跟着你身边吧。”云焕思索了会,方道。
敢让两个蛇半仙伺候他们,也就云焕敢这么做了。她会心笑道,“好。”
她轻轻闭上了眼,却又想起了一事,“阿焕,今日我怎么瞧见那些青山上的山贼了。”
“瀛洲一战,他们曾和我一起对战,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山贼了,孙剑眼下为城门史。”云焕耐心的给贺澜解释了一番。
贺澜应了一声,知道明日云焕还要上早朝。便没在说话。
一夜无话,只闻火烧声。
翌日清晨,待贺澜起身时,身边已经无人。
她唤了门口的白芍问话。
“夫人,将军已经上早朝了。走时,千吩咐万吩咐,不要奴婢吵醒夫人。”白芍闻声道。
“走了几时了。”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
贺澜点头,自己起身将衣物穿好,白芍连忙近身替贺澜更衣。
“我自己来罢。”贺澜系好腰身后,自己又利落的盘了一个发髻。
这方,红叶打了帘子入内:“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前拥后戴的,将贺澜领到了外厅,又是布菜,又是披衣,贺澜好像自己是个废人一般,还真是苦日子过惯了。这样又不习惯。
“夫人,菜可还入口。”红叶轻言轻语:“若是不合胃口,奴婢好吩咐下去,让后厨重新备菜。”
贺澜放下筷子,用白芍递过的杯子漱口。擦嘴,方说:“凑合着能下口。下次让厨子用新肉,这肉放久了。”
“奴婢记下了。”红叶口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暗自好笑,乡下来的,竟然还在这装富太太,凑合着能下口,她讥笑着。
府上的丫鬟嬷嬷都是新入府的,白芍与红叶如今被分配到休宁院,也是同住一屋,白芍看了一眼红叶,见她走神,她开口道:“夫人,顾姨娘一会要过来请安。”
“请安?”她险些将顾灵姗这个人忘了,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她眼不见心不烦的摆了摆手:“去西厢知会顾姨娘一声,往后的请安就免了。不用让她过来了。”
“夫人,您这不是给了顾姨娘偷懒的机会了。”红叶声音尖锐,抢在白芍前开了口:“奴婢先前是在韩府做事,韩家小姐与顾姨娘交好,奴婢听闻顾姨娘自小娇生惯养,没有早起的习惯。”
红叶的言下之意便是让顾灵姗早起请安,也是一种惩戒,折磨。
这番话后,贺澜不禁抬眼打量了红叶,她眼尾向上挑,鼻子小巧,口小唇薄,颧骨高突,有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
红叶被贺澜盯得有些发毛,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既然你先前在韩府做事,怎么又到了将军府,这卖身契可是不好赎,既然赎回来怎么又到了将军府。”贺澜没接她的下话,转问其他。
红叶闻言,身子不由一紧,全身冒起了冷汗,想到她在韩府的事情,脸色一阵阵发白,她顿了顿,才道:“奴婢……奴婢先前在韩府只待过一个月,是暂顶别人的,她有事回了乡下,回来后,便与奴婢换回来了。”
贺澜看她两腿不直,双手是不是拽着衣角,额头又有细汗,便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了,她并没有揭穿,只是佯装点头:“这天寒地冻的,我也没心思等她来请安,你这就去顾姨娘那,告诉她,往后不用请安了,就让她好生的待在西厢养身子罢。”
“奴婢明白。”红叶只听见了贺澜最后那一句,看来夫人是想让顾姨娘永远待在西厢,她会意一笑,退身出屋了。
风声吹得又急又刺,不比屋中。
才刚出了屋,就浑身冷得打战,她低头快走几步,赶紧到了西厢小侧院。
顾灵姗刚被小蝉喊了起来,正在屋里闹着脾气,一脸铁青。
小蝉被骂了出来,她还不是为了小姐好,不然被新夫人逮到了把柄,还不是小姐受罪。
刚出了屋,就碰上了红叶,心中一个激灵,“红叶姐姐,顾姨娘已经起身了,这就准备去请安了,夫人是不是等急了。”
她讪笑的问。
“夫人说往后不用顾姨娘来请安了,就让顾姨娘好好的在小侧院待着罢!!”红叶硬声道,一脸辞色。
“这……红叶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蝉听着就更加不对劲了,这明摆着是夫人嫌自家小姐起得晚了,生气了。
“能什么意思,就这个意思呗。”红叶莞尔一笑,深深的看了小蝉一眼,便转身走了,嘴里还念叨着:“一直待在西厢不也挺好的,省的天寒地冻的走动。”
小蝉听着就更加不对劲了了,她忙打了帘子入内,小莲正一边给顾灵姗盘发髻。
“本小姐还没受过这种罪!就是进来吃苦来了。”顾灵姗嘴里抱怨着。
“小姐呦,方才红叶传话,好像夫人生气了,命小姐往后不用去请安了,让小姐一直待着小侧院呢,这不是明摆着要禁小姐的足啊。”小蝉夸张道。
若是贺澜知道,她好好的一句话被传成了这样,非得气得吐血了不成。
“禁足?笑话,她以为她是谁,我可是……”
“小姐,这里不是顾府。”小莲在身后无奈的开了口,她家小姐真的是娇养惯了:“小姐,将军府内事如今是夫人说的算。就是夫人要禁您的足,小姐也没办法啊。这才是刚开始,万不能初入府就将夫人得罪了,不然以后还怎么翻身。
”
小蝉忙点头应是。
“什么时候轮你们在这说三道四了!还不赶紧干活去,反正是那个村姑说不用请安了,又不是我不去,她都这么说了,我再候着脸贴过,她以为她是什么。给我将发髻拆了。”顾灵姗轻声呵斥,自己一并动手拆了起来。
“不能拆!”
厚重的帘子外传来一声轻斥,先是小蝉一愣,后而惊喜道:“嬷嬷回来了。”
顾灵姗也急着起身,此时身着鸦青色对襟短襦的王嬷嬷闻声而入,约有三,四十的年纪,眼角处有斑斑鱼纹,两眼通透清明。
身子高挑,腰板挺直,不胖也不瘦。
她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两脸有肉,十分精神的走近顾灵姗。
“嬷嬷可回来了。”顾灵姗不过主仆之分,飞扑到了王嬷嬷怀中。
王嬷嬷嘴角带笑,轻轻安抚着顾灵姗的脊背,待她如同女儿一般,她道:“小姐又闹脾气了。小莲的话我都听见了,她说得有理,小莲,继续替小姐梳妆。”见顾灵姗僵硬了身子,她又苦口婆心道:“小姐忘了,小莲与小蝉是嬷嬷亲自替小姐选的,她们不会害小姐的,难不成小姐连嬷嬷也信不过了?”
“嬷嬷自小看我长大,我自然信得过嬷嬷,可她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凭什么指使我做这又做那,我在顾府都没这么窝囊过。嬷嬷您快帮帮我。”顾灵姗是真心实意的求助于王嬷嬷,普天之下,除了她娘亲,便是王嬷嬷待她好了。
“那小姐可知道为什么她不过一介山野村姑,却能这般对你。”王嬷嬷拉着顾灵姗,反问道。
“当然是有将军庇护,不然她什么都不是。”顾灵姗冷哼一声,想起这,便怒上心头。
“既然小姐清楚,那小姐就该明白,这是将军府,小姐眼下没有将军的庇护,也什么都不是。”王嬷嬷替顾灵姗戴好耳坠:“先去夫人那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