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扬微微眯缝的眼睛，看着服务器上的那些数据，一股坏水儿林飞扬的脑子里面冒了出来。
林飞扬略微修改了一下相关的程序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林飞扬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翻阅着通天市以往的各种卷宗，尤其是他所分管的住建局、城管局、交通运输局、水利局、农业农村局、生态环境局等诸多领域，每一个领域的卷宗林飞扬都认真的研读着。
这三天的时间林飞扬过得非常充实。
因为通过这三天的研读，林飞扬隐隐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派到通天市来担任这个副市长了。
通天市在江南省这个经济发达省份排名中等偏上，但即便如此，比起之前的苍南市依然强的实在是太多了，南北经济之间的差距确实非常大。
但是，经济发达、数据漂亮却并不意味着通天市就没有问题。
恰恰相反，通天市的问题还是很多的。就在这时，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林飞扬的秘书高建军敲门而入：“林市长，市府办通知您一个小时之后参加市长办公会，
继续讨论关于通天市自来水公司的卖与不卖的问题。”
林飞扬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老高啊，有个事儿我得和你咨询一下。”
高建军连忙说道：“林市长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飞扬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沉吟了几秒钟，这才缓缓问道：“老高，在你眼中的市委书记马跃海和市长段光明，他们两人的人设如何？他们在市委里面的权力格局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林飞扬早就想要问，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而是私下里让诸葛坤花了几天的时间好好的调查了一番，将调查结果发给林飞扬之后，林飞扬这才再次向高建军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林飞扬做事的谨慎之处。
林飞扬的用人原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在完全信任对方之前，林飞扬有他自己的一套鉴定下属是否忠诚可靠的识人方式。
这一次，是林飞扬对高建军的最后的考察。
高建军听完林飞扬的问题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说了出来：“林市长，在我看来，市委书记马跃海是一个做事喜欢独断专行的人，他的权利欲十分强烈，控制欲非常强烈，而且他还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对待上面的领导溜须拍马，对待下属一直气势，不过此人也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极其擅长笼络人心，极其擅长利益分配和利益权衡。
而市长段光明，此人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好的方面，他这个人身上始终有一丝正气存在，他所做的很多决策往往都是为老百姓的利益考虑，包括在市委常委会上，有时候他是真的敢直接站出来和市委书记马跃海进行叫板的。
非常遗憾的是，马跃海在市委常委会上的力量太过于强大，而段光明虽然有着一颗为民之心，但是他无法主导整个常委会的局势，他在市委常委会上的话语权极低，甚至就算是在市政府这边，他也仅仅是做到了和梁惠民平分秋色，市政府的很多事情虽然表面上是赵光明在主导，而实际上真正的幕后主导者是梁惠民。
因为市政府这边很多下面的机关单位的一把手都是马跃海和梁惠民他们私下里早就已经敲定好的，真正属于段光明阵营中的机关单位的一把手只有寥寥几个，而且这些人还不是重要机关单位的一把手。
所以说，段光明这个人好的方面是有着一颗为民之心。
但是他也有他的缺点，那就是此人十分注重自己的政治利益，他刚到通天市的时候，手下没有一个嫡系人马，但是这三年多来，通过段光明的运作，他已经积累起了10多个处级干部作为他的嫡系人嘛，而每一个处级干部的提拔，几乎都是他通过和马跃海在常委会上的斗争妥协换来的。”
“段光明在经济上有问题吗？”林飞扬问出了一个10分关键的问题。
高建军苦笑的摇摇头：“这个不太好说，他们这些大领导在经济方面的问题隐藏的很深，如果不是纪委出手的话，恐怕很难查出来。
不过就我个人的观感来看，我感觉段光明经济方面的问题应该不大，就是这个人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人，在你没有展现出对他有足够的好处之前，他是不会去支持你的。
凡是那些投靠了段光明的人，大部分人对段光明全都表现出了绝对的忠诚。
此人在控制人心方面确实有他的一技之长。
不过他最大的缺点是性格太弱！做人太现实！
只要市委书记马跃海在段光明所看重的某些利益上做出妥协，哪怕有些项目段光明反对的非常激烈，但是他最后依然愿意做出妥协。
我认为段光明是一个很不好定性的人！”
林飞扬听高建军这样说，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因为王老爷子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小林呀，你记住，在官场上看人，永远不要看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因为官场上的很多人都是影帝级的演员，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想要展示给你的一种人设，你要想判断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属性，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你要学会通过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人设和诸多细节进行反推，往往一个人想要通过他所营造出来的人设想要掩饰的一些东西，才是他真实的天然属性。”
林飞扬通过高建军所反馈给他的这些信息，再结合诸葛坤这些天的调研结果，开始对马跃海和段光明进行研判。
马跃海林飞扬研判起来非常简单，这家伙既然能够和梁惠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至于说段光明，他故意展露出软弱的一面，但同时又展露出为了利益寸土必争的一面，这充分说明段光明的内心其实是很强大很有野心的，只不过他的野心被他通过软弱的表现很好的包装了起来。
而他拉拢下属的方式虽然展现在马跃海眼中的是他的缺点，是他的弱点，但是在林飞扬看来这也恰恰是段光明所隐藏的野心所在。
因为段光明所拉拢的那些全都是处级或者副处级的干，虽然这些人现在都处于并不重要的岗位，但是只要有春风吹拂而过，段光明轻轻松松的就可以把这些人推到重要的岗位之上，而通过这些十分忠诚于他的人，它就可以轻松掌握通天市的大局。
想明白这些事情，林飞扬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如果不是王老爷子点拨的他这句话，他也许真的会像马跃海一样，被段光明所展露出来的表象给蒙蔽过去了。”
想到此处，林飞扬却又头疼起来。
因为在林飞扬看来，段光明虽然城府很深，野心很大，但是他这个性格偏弱的人设在他长久的妥协和退让之中，早已经植入到他的骨子里，这样的人实际上缺乏责任和担当。
而他林飞扬要想在通天市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的话，必须要获得段光明的支持。
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让段光明在市政府甚至是在市委常委会上真正的硬起来呢？
怎么样才能激发段光明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野心呢？
怎么样才能让段光明在很多的事情上支持自己呢？
林飞扬大脑再次飞快的转动起来。
毕竟，现在的林飞扬已经不再是南光县的县委书记了。
在南光县，林飞扬是一把手，很多事情都可以一锤定音。
但是，虽然现在他的级别提升了，职位也高了，但他现在在通天市的这盘棋上，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哪怕是在通天市市政府，他林飞扬的排位也在段光明、梁惠民、陶明川这三个人之后，他充其量只能算是市政府的四把手！
但也只是形式上的四把手！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所分管领域的这些局长们，几乎没有一个人前来他这里汇报工作，他几乎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而这些人却经常去梁惠民那里汇报工作。
他几乎相当于被梁惠民给架空了！
所以，林飞扬想的很清楚，他林飞扬要想在通天市市政府站起来，要想在市政府拥有话语权，要想真正能够主导自己所分管的领域，他必须要获得段光明的强力支持。
所以如何才能让利益至上的段光明支持自己呢？
就在林飞扬宁思苦想对策的时候，段光明敲门走进了市委书记马跃海的办公室。
马跃海亲自到门口迎接了段光明，给足了段光明面子，拉着段光明在会合沙发上坐下，马跃海和段光明闲聊了两句之后，这才进入了正题。
“段市长，我听说你们一个小时之后要召开市长办公会，继续讨论关于通天市自来水公司是否应该卖给野村水务集团的话题，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马跃海直接毫不掩饰地抛出了自己对这个话题的关注，试探段光明的真实意图。
段光明狡猾一笑：“马书记，我认为在通天市自来水公司的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多听一听民心和民意！
毕竟这个事情一旦公布出去的话，还是很有可能会引起舆论的震动的。
尤其是前段时间的那场新闻发布会上，林飞扬直接通过视频直播的方式展现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强烈的反对和不满，目前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舆论的广泛关注。
当然了，在我们市委宣传部甚至省委宣传部的支持下，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为热搜，这殊为不易。
但是，这件事情的的确确非常敏感，我认为我们在涉及到这样的民生保障项目的决策过程中，除了我们这些市委领导的个人认知之外，我们确确实实应该听一听老百姓的呼声。
只有双方的意见比较契合了，那样做出来的决策才能顺风顺水得以实施。”
段光明字斟句酌的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马跃海心中冷笑一声：“段光明，你这只老狐狸不就是不想承担舆论的压力吗？你不就是不想当我的替罪羊吗？我怎能让你如愿呢！”
想到此处，马跃海笑呵呵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直接当着段光明的面打开通天市市政府的官方网站，然后打开民意收集页面的投票专栏，用手指着上面的投票结果说道：“段市长，你看，现在的投票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了，支持我们通天市把自来水公司卖给野村水务集团的票数高达 票，而反对卖出的只有392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之前市委常委会上所作出的决策是非常正确的，是符合老百姓的心理预期的！
这充分说明了我们通天市市委市政府是代表了民心和民意的！
段市长呀，我认为在自来水公司的这件事情上，你这个当市长的应该好好的批评批评林飞扬，不要让他再任性胡为了！
虽然梁惠民同志在和野村水务集团谈判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些甜头，做出了一些让步，但实际上，我们招商引资看的是长远的战略利益，我们为的是野村水务集团背后的野村集团，能够加强在我们通天市的投资布局，从长远来看，我们才是真正盈利的一方！
林飞扬同志实在是太年轻了，他看问题的眼界太狭隘了！”
段光明看着那对比反差如此强烈的数据，脑门上的汗珠滴滴嗒嗒的往下掉落。
难道林飞扬是一个嘴炮选手吗？
难道他费劲巴拉的讨好自己所提出来的他认为能够扭转乾坤的建议，就这样被狠狠打脸了吗？
难道林飞扬水平真的这么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