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川也没想到这父子俩,为这事儿竟专门跑了一趟,转念一想,他便就想明白了这应该都是韩迫修的安排。
王玉川其实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既然他们人都来了,王玉川就寻思着走个过场得了,他不想太为难人家。
梁程沉着脸,一步步走到王玉川跟前。
梁禅老大不情愿在他屁股后面跟着。
“跪下。”梁程停下脚步,突然厉声喝道。
毕竟年轻气盛,梁禅梗着脖子下巴抬得老高。
梁程在一旁心急如焚,照着他膝盖弯狠狠踹一脚,梁禅猝不及防单膝点地。
他绷带下那张脸瞬间憋成绛紫色。
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说了,叫他给一个大不了他几岁的人下跪?
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
“我不跪!”
梁禅闹着要站起来,梁程何尝不感到屈辱?
可现在势比人强,他只能狠下心来,用力将他儿子的肩膀一遍遍按下去。
王玉川在一旁看着梁程硬逼着他儿子给自己下跪,他莫名觉得自己成了个嚣张跋扈的大反派。
这让他很是尴尬,就当王玉川准备上前制止时,梁程突然喟然长叹,双膝弯曲,跪在地上。
梁程这一跪,气氛徒然一窒。
王玉川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梁禅身上,梁禅呆愣的站在原地,仿若一蜡人。
可想而知,梁程这一跪,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王先生,是我育儿无方,所有过错我愿意一己承担,请王先生饶犬子一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梁程伏身叩首,头顶稀薄而又花白的头发落入王玉川眼帘,他心里怪不是滋味。
王玉川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将他搀起来。
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梁程手背的那一刹那,他却脸色大变。
就在刚刚,一缕造化三清气突然不受他控制,一头扎进梁程体内。
刹那间,王玉川就像是开了无数复眼,从内脏到血管再到神经脉络,梁程身体各个部位全部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
可以说,王玉川对他身体状况很快便一览无余。
肠癌早期。
王玉川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多久了?”王玉川边说便将他扶起来,他故意用那种拉家长的语气说出来,就是不想给梁程增添压力。
梁程先是愣了愣,王玉川莫名其妙有此一问,冷不丁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脑子灵活的很,很快他就领会了王玉川话里的意思。
“上次公司组织体检查出来的,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一周的时间了。”梁程话音里带着苦涩的味道。
“幸亏发现得早,还有挽救的余地,找着医院了吗?”
“我听说德国有家生物,制药实验室开发了一种靶向药,我打算过几天过去碰碰运气。”梁程道。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梁禅忙站起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又是体检又是靶向药的,这让梁禅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结果考虑。
他一脸焦灼的看着他爹,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梁程这几天一直犹豫着怎么开口,话到嘴边他却总说不出口,王玉川问起的时候,他意识到
这是个机会。
尽管借着回答王玉川的问话,他已经将实情说出大半,但剩余的部分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梁程沉默了,低着头,脸上愁云惨淡。
“你爸得了肠癌。”王玉川代替梁程说出后半部分,说完他还看了看梁程的神情。
得知这一噩耗,梁禅懵了,脑袋嗡嗡作响,呆愣许久他颤声质问道:“爸,他说的都是真的?”
“嗯,真的。”
梁程一脸平静,不过,当他说完这句话,他一直刻意挺直的身子变得佝偻,精气神全没了,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梁禅扑通一声跪下来,绷带下那张脸泪眼朦胧。
他想啊,王玉川一下子就能看穿他爹得了肠癌,那他一定是个高人啊。
他这纯属病急乱投医,什么男人的尊严,什么男人膝下有黄金,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不停的给王玉川磕头,哀求着王玉川能施以妙手,救他老爹一命。
梁程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他忙抬起手,偷偷抹眼泪。
他知道他这儿子慌了,梁程弯下腰来,伸出手,想要将他儿子扶起来。
这可是癌症啊,又不是跌打损伤,抹点膏药就能治好。
然而梁禅拗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开始他还苦苦哀求,又哭又嚎,到了现在,他一门心思给王玉川磕头,机械似的一下接一下的磕,脑门磕出血了,他都没察觉到。
韩迫修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底没有半分波澜。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作为修士不能干涉普通人的生死。
他毫不费力就能做到置身事外,站在高处俯瞰人世百态。
王玉川做不到。
他看着梁程,脑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现出他父亲在病床上苦苦挣扎的那几个月的画面。
他完全能理解现在梁禅所承受的痛苦与绝望,因为这一切,他都经历过。
“幸好还是早期,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不是没有把握治愈,你切莫紧张。”
王玉川再一次蹲下来,半阖着眼帘,板着脸,轻声说道。
他不想在梁禅面前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同情、悲悯、诸如此类的情绪。
王玉川安慰到点子上了,梁禅一听这病还有治愈的可能,两眼顿时炯炯放亮光。
王玉川给了他希望,他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得到释放。
“你先起来。”王玉川瞧了梁程一眼:“我试试吧,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你用不着对我报以太大的期望。”
末了,王玉川又补充道:“要是你信不过我,我也能理解,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梁程做事一向谨慎,但是今天,他想冲动一把。
他想信王玉川一回,没有理由的相信。
“那就拜托了。”梁程退后两步,为了以示感谢,他对王玉川深深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