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模样很老,是吗?”王艺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她大概已经猜出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肯定是又老又丑。
失落、沮丧、种种坏情绪将她包围。
她瘫坐在床上,捧着脸嘶声痛哭,就像一个与家长失散的孩子。
王玉川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闭上眼沉声安慰道。
“好不起来了!”王艺颖情绪突然爆发,一把将他推出去老远,使出全身的力气冲他吼叫。
隔了会儿,她自嘲的笑了,顾影自怜般轻轻捧起一缕头发:“好不起来了。”
她边说边摇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这一次她声音小了很多,像是说给自己听得,自我暗示或是自我麻痹。
她感觉自己快疯了,王艺颖低下头,痛苦的抱住脑袋,神经质的抓挠撕扯着灰白干枯的头发。
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不知为什么她就笑出了声,像个小疯子。
流浪猫如果受了伤是不允许别人靠近它的,它会表现出比平日里更强的攻击性,哪怕是想帮它处理伤口的好心人。
现在,王艺颖就是这样一只流浪猫,看着她,王玉川不知所措。
王艺颖还在变老,王玉川看着她脸上、身上又添了好几道皱纹,又长出好几个老年斑,身高也伴随着钙流失变矮了几厘米。
近距离的感受衰老的过程与体验死亡的感觉相雷同。
这时候,王艺颖从床上走了下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王玉川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他知道,现在王艺颖很敏感,即便他微微皱皱眉,她也能理解成自己是在嫌弃她。
“杀了我。”王艺颖仰起脖子,缓缓闭上双眼,这三个字她说出口时没有半分犹豫。
可是王玉川却犹豫了。
明知道这时候劝她活下去比杀了她更加残忍,可是王玉川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
他在犹挣扎中缓慢攥紧拳头,身子在打颤。
现在王玉川甚至觉得旁观她的衰老也极为残忍,他闭上了眼,一股躁火窜上脑门。
是的,现在他也要疯了。
王艺颖久久等不到答复,她幽幽睁开双眼。
她将王玉川的挣扎看都看在眼里,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悲悯的情绪,她抬起手,放在王玉川的脸颊上。
她也在哭,眼里虽有诀别之意,但她对王玉川的不舍同样浓重。她无法接受以这种苍老的面貌死去,更无法接受死后这副尊容被被旁人非议。
这时候,她发现茶几上那个果盘里放着一把水果刀,她最后看了眼王玉川,逼着自己放开手,转头跑到那茶几前,一把抓起水果刀。
王玉川睁开眼时,恰好看到王艺颖拿刀划自己脸。
她始终微笑着看着王玉川,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她脚背上,落在毛毯上,落在……王玉川的心上。
他抢步上前,劈手夺下王艺颖手中那把水果刀。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王艺颖面容更加苍老,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叫人看了都觉得异常揪心。
尤其是稀稀拉拉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王玉川嘴唇在哆嗦。
“杀了我。”王艺颖再一次请求。
这一次,王玉川沉默了。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很艰难,但当他下定决定要了结她的痛苦,他反倒感觉很轻松。
他伸出手,将王艺颖搂进怀里,王艺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下一刻,王玉川一刀捅进她小腹。
这一刀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王玉川抱着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王艺颖伤口处血流如注,血在她身下汇成一滩,像是一朵鲜艳的绽放的玫瑰。
王玉川死死将她搂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好像这样死亡就不能将她带走。
他哭了,起初他的哭声低不可闻,渐渐地,他哭声越来越大,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就这样他哭了好久,突然就平静下来。
世间万物再没有东西能让他提起兴趣,他呆坐在血泊中,脸上蒙上一层绝望的死灰。
他突然想一死了之,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王玉川面无表情的拔出插在她小腹上的刀,慢慢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发笑,王玉川也没多想,一点点用力,将刀送入自己的脖子。
他闭上眼睛,仿佛听见风过草地时发出的“沙沙”声。
“愚蠢!”
当头棒喝,直抵王玉川灵魂深处。
他猛地睁开双眼,脸上表情震惊无比。
刚才谁在说话?
王玉川茫然的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一轮青铜巨鼎在他面前幽幽显影。
巨鼎内青光吞吐,好似有仙家道人坐在那巨鼎内诵念经文,空灵宏大的无上妙音在小小的客厅内回荡。
王玉川怔怔望着那尊巨鼎,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过了好久,他突然打了个激灵。
打完激灵,他突然就清醒过来,脑袋像是被人用清泉洗涤过一遍似的,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我在做梦。
这次,他没有半分怀疑,他十分肯定自己就是在做梦,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王玉川低下头,瞧了瞧怀里王艺颖,王艺颖面容极其苍老,人不人,鬼不鬼的。
王玉川皱起眉头,他在现实中与王艺颖才刚认识,感情自然谈不上有多深厚。
只是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儿,依旧还清晰的烙在他脑海里,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幸亏这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一个灰色漩涡在他身后凝聚成型,宋老颇为狼狈的从漩涡里滚了出来,感觉他就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脸色煞白、头晕目眩,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干呕。
“咋的了?宋老,遭到报应了?”王玉川调侃道。
“可别提了,老子差点没被你的梦搞死。”宋老说完突然愣住了,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王玉川,神情震惊不已:“你是怎么在梦中恢复觉知的?”
王玉川指了指身后那尊青铜巨鼎:“关键时候是它救了我一命,挺悬的,刚刚我小命差点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