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寂静,王玉川张着嘴,过去好久,他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
这一巴掌也彻底打消了他对林守业的怀疑。
若林守业真是那个幕后黑手,徐静是决计不敢如此造次。
“你走吧。”王玉川轻声说道。
林守业摸了摸那边被扇的淤肿的脸,片刻间他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他没有发作,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他只是看着徐静,像是透过现在的她,看向那个在他十五岁那年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
“徐静,林霄他已经变了,他真的变了!你……”林守业无奈叹了口气,最后又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总之,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扭头走出包厢,大步离去。
徐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之所以情绪这么激动,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已经意识到林守业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她想起林霄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半夜他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手里拿着个打火机。
徐静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被子上浇满了颜料稀释液。那是一种可燃液体,最起码那天晚上,林霄是想活活烧死她。
她是闻见颜料稀释液那呛鼻的味道才醒来的,醒来后她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声尖叫。
也就是在这时,林霄晕了过去。
林霄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后再问他那晚发生了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这么多年,她一直选择性将这件事遗忘。
可是就在刚刚,林守业的那一番话勾起了她内心深埋的恐惧。
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有一天晚上竟然想烧死她。
徐静突然捧着心口,俯身干呕起来。
王玉川忙走上前,一边念动安魂咒,一边用造化三清气给她调理逆涌的气血。
林守业说得很对,克己守礼的优等生与暴虐成性的黑社会老大,林霄可以自如的在这两层身份中切换,而且还一点也不突兀,教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如果这是演技,他不去当演员那真是可惜了。
如果这不是演技呢?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通俗点讲便是多重人格分裂症。
在他上高中时那个舍友说起过这个病症,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讨论过来着。要是自己有多重人格会是啥样……
会不会林霄就是一个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
王玉川突然想起林霄的案宗,警方在询问他的姓名时,他自称是吴庸。包括在后来他在探监中,他对自己的称呼还是没变。
会不会吴庸就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王玉川又想起他是怎么处置那个背叛他的女人的。他命令那个女人把双脚插进装满水泥的盆里。
他在折磨那个女人,王玉川看了眼徐静。在徐静背后一直有个虐待操控她的男人。现在徐静已经习惯性的去顺从一个会令她感到危险的男人,甚至是迎合,讨好……
由此可见,她已经完全被那个男人驯化了。
想想看,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刚刚性意识觉醒的青少年,无意间看到自己的妈妈被一个男人肆意玩弄。
王玉川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林霄承受不住对他妈妈的愤怒,而将这一部分从意识里分离出去,那么承接这一部分的一定是吴庸。
吴庸有杀林守业的动机,有杀徐静的动机,也有杀他的动机,最重要的是,吴庸极有可能还知道那个幕后黑手的长相。
一切豁然明朗。
王玉川不禁笑了。
与此同时,林守业走出隆润堂,正在气头上的他早就将堤防杀手这回事抛至脑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趴在街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上,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边拿着望远镜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
突然间,林守业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个青年勾起唇角,赶忙揭开瞄准镜盖,端起狙击步枪。他的眼中是一个十字分割的世界。这个世界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而微微上下晃动。
林守业的司机推门下车,为他拉开车门。林守业裹了裹大衣,钻进车里。司机忙绕过去,准备拉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
就在这时,那青年抠动扳机。
那司机随即一头撞在玻璃窗上,紧接着就栽倒在地。
林守业的心咯噔一跳,瞪大眼睛,怔怔看着溅进车里的星星点点的血液,血液从头凉到脚。
那青年又开了一枪,这一枪他打碎了驾驶座那边车窗。
林守业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推开车门,抱头冲了下去。街上人潮熙攘,很快便有人发现了死掉的司机,一声尖叫响彻整条街区。
路人们尖叫着四散而逃,林守业一头钻进隆润堂里,他不敢在大堂里久待,拔腿就往二楼跑去。
这会儿,王玉川正搀着徐静走出包厢,他们就这样在走廊上碰了头。
林守业气喘吁吁的站在走廊上,那对招子莹莹发亮。
王玉川疑惑地看着他。
林守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抬手指着沿街的那个方向,一脸惊恐的说道:“外面有狙击手。”
王玉川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说实话他对林守业这话半信半疑,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电话叫来了牟莉莉。
隆润堂附近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牟莉莉不得已打电话通知特警,叫他们过来维持秩序。
牟莉莉走下车来,大步走到那具尸体旁,通过尸体的中弹部位以及倒地位置,她大概能推测出子弹射来的方向。
这是一个龙堡特遣员的基本素养。
很快,她就筛选出几个合适的狙击点。一股无力感缠上了她,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个狙击手应该早跑路了。
现场这么乱,根本就不可能追查到他的痕迹。
就在这时,她接到王玉川的电话。
王玉川叫她上去一趟。
牟莉莉没有多想,掉头逆着人流往隆润堂走去。
“这下你信了吧?徐静。”林守业气急败坏的指着徐静的鼻子:“我差点就被你那宝贝儿子的人开枪打死了!”
徐静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就是不住地拿手背擦眼泪,脸上表情死犟死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