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院靠山根的位置平日里也见不到阳光,是个真正的避光之处。
两个人将所有的陶罐搬运出来,之后姚婴拿过早就准备好的铲子,开始挖坑。
山根边缘的土掺杂着石头,很不好挖,姚婴蹲在那儿像鼹鼠一样,挥舞着铲子叮叮当当。
齐雍双手负后站在她身边看着,天色暗下来有一会儿了,像她这样挖坑,不知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这时,楼中的侍从少年来送晚饭了。他们只是做下等的事,一般时候根本见不到齐雍,所以也不认识他。
“把饭先送进去吧,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哦,会中毒的。”姚婴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吩咐,赤蛇还在里头呢,吐了太多的毒液,它现在有点心情不佳,被叨扰的话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两个少年点头答应,之后将饭菜送进了房间里。
他们离开,这边齐雍才俯身,夺过她手中的铲子,“以你这种速度,给你一夜时间也挖不出来。”
被挤到一边儿,姚婴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一边看着他,力气果然大,一铲子下去,挖出无数土石来。
挪到另一侧,看着他挖坑,很快挖出一条沟来。
搬运陶罐,一个一个的放进里面,之后封土,压紧实。
两个人分工明确,做的很快,将最后一个陶罐埋在里面,所有的土石压在上面,完成。
轻轻地吐口气,姚婴把裙摆上的土拍掉,“多谢公子帮忙,还是你挖土比较快。”
“这是奉承么?”齐雍并不是很爱听。
“算是吧。”弯起眉眼,看他神情并不是很开心,姚婴立即转移话题,“饭菜都送来了,公子一并用饭吧。”捡起铲子走回房间。
饭菜的香味儿飘了整个小厅都是,进来后,齐雍洗了手,就坐在了横榻上。
姚婴则先把房间里那些废弃的东西全部收到篓子里搬出去,把赤蛇安顿好,这才洗干净手,走到横榻另一侧坐下。
笔墨等物品摆放到了一边,饭菜挤得满满当当,每一样都不多,但荤素皆有,十分丰盛。
这只是给她一个人的饭菜,餐具只有一套,姚婴看了看,之后拿起餐盘和筷子摆到了齐雍那侧。
“公子请。”尽管不知他有没有用晚饭,但还是要客气客气的。这边只剩下一个勺子,姚婴拿起来,就用它吃饭了。
这举动也算贴心了,齐雍看着她,随后拿起筷子,还真跟着一同用饭了。
“将昨晚本公子教你的反切阴符的细节重点重复一遍。”她看起来自信满满,他倒是真想知道她是否有全部记住。
拿着勺子,姚婴抬眼看向他,深吸口气,开始重复昨晚整夜回荡在脑子里的那些话。他的声音如同唐僧的紧箍咒一样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一整晚,不只是加深记忆,而是直接刻在了她脑子里,想忘记都难。
昨晚齐雍讲解的仅仅是一页而已,密简的第一页,阴符集的第一页,关联甚大,可以对照。
她如他的语速一般,有条不紊的说完,齐雍几不可微的扬起眉尾,“看来本公子的教导要比楼中其他的师父更有意思,以至于你一丝不差的都记了下来,很好。”
姚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这厮居然开始满足于自己教导有方,他可能根本不知自己的声音如同大魔咒一样,做梦都给她洗脑。
“公子,你急于让我学习,是不是想让我担起那位伊凡姑姑的职位?”放下勺子,姚婴不吃了,略真挚的问道。
“你能胜任么?如若有丝毫的反叛之心,下场会比她更惨。”齐雍也放下筷子,边倒水边说道。
想了想,她微微摇头,“能否胜任这种话我不敢乱说,不过,公子若是真的信任我,我必然万死不辞。但同时我也有要求,我想见我哥。”
“还真是兄妹情深。有机会,你会见到他的。”齐雍只是似笑非笑,也没说让她何时与姚寅见面。
看着他那笑脸,姚婴心下没底,不太信他的话。
“我哥的名字叫姚寅,进了长碧楼,也不知他改了什么名字。”套问,谁让这家伙一个字不漏的。
“吃饱了?吃饱了做事,将本公子给你的阴符反切出明文来。”齐雍根本没回答她,直接转移了话题。
无言以对,姚婴深吸口气,动身将所有的碗盘都撤下去,然后重新回软榻旁,盘膝正襟危坐,如同面临考试的学生。
拿起毛笔,端正姿势,对照密简,她对着齐雍给她出的最简单的阴符进行反切。
她极为认真,低着头,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齐雍靠坐在对面,拿着留在这小桌上的一盘蜜饯,不时的放进嘴里一个,像个监考老师。
花费了大约半个时辰,姚婴才完成,字写的歪歪扭扭,但好在每个字大小相似,看起来还算工整。
这是一句沟通时间地点的话,寅时,西山,守时。想来各自之间用阴符进行沟通通信,无不是要最简洁的,确认时间地点等等事情。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各自的时间。
把那张纸拿起来转过去面对齐雍,“公子,我完成了。”
看过来,看见那字,齐雍就微微皱眉略显嫌弃。不过看到了内容,他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因为她写的答案是对的。
“很好。这个信息也的确是给你的,明日寅时起床去西山,那里有人等你,教导你游水。”她的课程满满的。
姚婴笑脸儿一僵,“不是说不用学游水嘛?”
“本公子何时说过?那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西山有个温泉,整个长碧楼仅此一处,过了辰时温度升高,下不去人。你从明日起每早寅时过去,尽快学会,也免得受苦。今日本公子再给你讲两页反切阴符,待过几日本公子回来,再来看你是否如第一次这般表现良好。”齐雍放下装蜜饯的盘子推到她面前,又拿过她反切过来的纸,一边说道。
“你要出楼?”他还真忙。
“嗯。你的字太难看了,无事多练习,还有臂力,还不如你那只鸟的翅膀力气大。”齐雍摇了摇头,一副颇头疼的样子。
“想要赶上公子的高度,难如登天。”她也知道她写的字很丑。
笑了一声,被吹捧,齐雍还算愉悦。
放下那张纸,他将阴符集和密简拿过来,开始‘上课’。
大概是因为明天齐雍要出楼,所以今晚这节课真是上到了很晚,他也讲了很多,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他的声音是带着魔力的。
他不挖苦她的时候,还是挺有魅力的。
半夜时分,齐雍才离开,姚婴目送他走出房间,她随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今晚她梦里必然还都是他的声音,太有魔力了。
又兀自温习了很久,最后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齐雍给她定了寅时去练游泳的‘课程’,到了时辰,她自动的就醒了,简直就像是被下咒了一样。
齐雍出楼了,也不知去处理什么事情,反正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没有出现。
新年到了,不过长碧楼是不过新年的,一切如旧,让人连日期都忘了。
每早寅时游水,辰时回来,用过早饭便是‘心理课程’。午饭过后,她去山上的痋蛊基地,在这里她还认识了几位在楼中身份不低的老手。只不过,他们大都不完整,也无法出楼,甚至有一位从脖子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他们之前跟着前公子做过许多大事,去过塞外,还剿灭了一个巫人秘密聚集点。同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很多并肩作战的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他们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原本齐雍是想送他们离开长碧楼到个安全的地方颐养天年,可是他们心中对巫人的仇恨堆积如山,就差一个火星,就能引起大爆炸。
和他们交流,倒是更多了解了巫人的行径,他们极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还会潜入到大越一些家庭中,彻底的融入其中,想调查他们都很难。
夜晚,就是姚婴的练字时间,虽说没有进步太多,但最起码写出来的字不再歪歪扭扭了。板板正正,若说风骨什么的,那是绝对找不到的。
罗大川也在这一个月里利用自己的粗鲁无礼找到了姚婴的住处,他大骂东哥是个小心眼儿的娘们儿,说不让他来打扰姚婴,但实则就是对他有偏见。
不过,姚婴把避蛊防痋毒的东西给了他之后,他就消停了,可见他心智极不成熟,给他个新鲜东西,就把他给引走了。
新年过去了,姚婴又长了一岁,她曾站在门框上测量过自己的身高,好像距离一米六还差一些,但她总觉得她长个子了。
在温泉里游水这种事姚婴已经不怕了,清晨的温泉水温正好,泡在里面别提多舒服了。教她游水的是一位姑姑,分配到这种任务她可能也不是很开心,但教导姚婴还算尽职尽责。每日在温泉里游个三四十圈,必须得完成。
一个多月过去了,没等到齐雍回来,倒是东哥愁眉苦脸的过来了。
刚和那位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没知觉的白老先生在山上密室里聊完,准备练字,瞧着东哥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就笑了。
“是不是罗大川又去找你麻烦了?”也只有罗大川会把他气成这样,又无可奈何。他不服管,整日在自己的住处举铁练武,把院墙都给砸了,简直是顶级破坏者。
“不是罗大川,他这几日都没出来。是公子派人回来,让我调派人手过去解决个麻烦,他要被烦死了。”东哥在横榻对面坐下,一边说道。
“那公子有没有说要派谁去呢?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一个多月了,该上的课程她也学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字还写的不完美。
东哥摇头,“公子没说派谁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我随便指派个人过去应付应付。这家人是皇亲,贵为安阳伯。不过这安阳伯卧病榻多年,家中是老夫人与长公子当家,这出事儿的就是长公子。诶,在囚崖的时候公子说过的。”
“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人一到了夜里就仰面朝天满地爬的那个。”姚婴想起来了,眼睛都发了光。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活着呢,看来这蛊,也并没有多狠毒。
“对,就是这事儿。那安阳伯的老夫人极为难缠,别看安阳伯仅有个爵位和一些产业吃皇粮,但这夫人和当今皇后在闺中可是密友。年少时在皇都是有名的,与咱们长碧楼前公子也有些交情。她知道长碧楼的一些事,然后自己儿子出了这事儿,第一时间就托皇后给咱们公子传消息,要人过去帮忙。”东哥简短的说道,这些皇亲国戚中有很多的蛀虫,从他的语气中就听得出,安阳伯府就是其中一个。
“公子百般推脱,这回终于推脱不掉了。”姚婴单手捧腮,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你若想去,咱们就去。反正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儿,这么久了都没出人命。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这安阳伯一家都很无理,视财如命。以前安阳伯还没卧床的时候,每年回皇都都厚脸皮的向皇上要钱,说自家入不敷出。还和他人要钱,并且正大光明的把这事儿告诉皇上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诚实的模样,可又把钱死死地把在手里不让出分毫。害的那些给他钱的朝臣被皇上训斥,人缘极差。”东哥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
“那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把他家的爵位给撤了?还任由他们兴风作浪。”姚婴不懂,皇亲国戚就是铁饭碗。
“其实安阳伯府也只是有个爵位罢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进朝廷办事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利,产业也仅仅一点点,更没有个聪明的子嗣,随他们去了。倒是两年前这长公子求娶了太田郡太守的女儿,听说这个小姐天生疾病,无法孕育,所以才会让他得了便宜。要知道,太田郡富庶,富得流油。”东哥解释,毕竟皇亲国戚,再烂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那,我们能去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她也不理解,封建社会,上层人就是上层人,犯了错也不会成为下等人。
东哥看她那样子不由笑,“好,准备准备,咱们明日出发。这段时间你很用功,几位师父也和我说过,你勤奋努力,并且很聪明。本来我还想是否需要调来其他的师父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但你这身体单薄,怕是也学不成,就算了。你有一条蛇,还有一只隼,也没人能近你身。”
姚婴点头,对那几位师父的赞赏还是很感激的,没有说她蠢笨不可教。
“对了,之前是不是还送来一些关于闺房之乐的书本?你把那些书本收拾了给我,我送回去。”东哥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直起身体,姚婴不解,“为什么要拿回去?我看了,五花八门的,突破人体极限。”总结来说,辣眼睛。
东哥几分尴尬,“本来是打算让你了解一下,毕竟出楼之后会遇到各种情况。不过,之前公子回来,我去问过,本打算要舞乐门的杨柳姑姑过来教你,公子却没答应。我看,他是不打算让你学这些,反正也用不着。”
姚婴弯起眉眼,算齐雍有良心,如此辣眼睛的‘学科’,她还真不打算学。
把塞到书架边角的那几本书找出来交给东哥,没了这几本,书架瞬时也变得高雅多了。
东哥已答应此次任务要姚婴去,她练字到半夜,又收拾了一下东西。翌日,她没去温泉,果然也没人来找她。
过了辰时,东哥身边的小仲跑来通知她,说是可以走了。
“看来前些日子送你的药你涂在身上了,就是这脖子没洗干净,还黄黄的。”披着红色的披风,半挽的长发用红色的发带捆绑,混合于发丝之中。她面带笑意,酒窝浅浅,格外的清甜明媚,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小仲抬手摸了摸脖子,有几分不好意思,“我用力搓了,可是也没搓干净。不过,阿婴姑娘的药真的很厉害,我特意找东哥要了一些毒虫试了试,它们的毒液粘到了我身上,我都没事儿。”说着,他眼睛都亮了。
点点头,其实那些痋虫都是小儿科,毒性并没有多大。
“那个,阿婴姑娘,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啊。我看你这里也没人跑腿儿伺候,东哥那里有言责,我们俩人在那儿也是整日闲着。你放心,我白天来你这儿做事,晚上我就回去,绝不多留。”小仲竖起手,做发誓状。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拜我为师?”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不不不,我哪有那胆子。我就是说,给阿婴姑娘打下手,给阿婴姑娘跑腿儿。”拜师他不敢想,学一些破解邪术的秘法还是好的。
“我倒是没问题,你问问东哥会不会同意吧,毕竟你现在是他的人。”但东哥这个人其实很宽厚,应该会同意的。这个小仲很机灵,说话像蹦豆儿似得,很勤快,不错。
小仲立即狂点头,“好好好,我去跟东哥说。”
“那走吧。”不由笑,有个人给自己跑腿儿也挺好的。
小仲立即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背在身上,从这会儿开始就当跑腿儿了。
她现在住的雅居属于北侧,不用从之前的大门离开,因为太远了,得走上一个时辰。
从这北侧的山间回廊走下去,之后又进了一条两山夹缝的小路,这里有断虫道,金隼飞不过去,它就在半空一转,从大门迂回的绕过去。
赤蛇在她身上也极为不适,扭动成一团,待得走过了断虫道,它终于消停了下来。断虫道设置在地下,会始终不间断的向地面上蒸发药气。汲取土地养分的树木花草也吸收了药气,所以这里不管是土地还是花草树木都会让赤蛇痛苦难熬。
但这断虫道是极有作用的,外面的痋蛊进不来,里面的痋蛊出不去,能充分的保证长碧楼内部的安全。
从这两座高山之间的夹缝走出来,便看到等在这里的车马,远处是一片平地的小树林,树木挺拔,像一个个守在边关的卫兵。
除却车马,还有几个人,东哥和他身边的言责,还有不知从何处听到消息跟上来的罗大川。他正坐在车辕上,身体向后倚靠着,一副别想甩掉大爷的姿势。
“东哥,我们走吧。”将披风的兜帽拿起来扣在头上,赤红的颜色,让她看起来神秘而又明媚。
“走吧。”东哥点点头,转身朝着马车走去,一看罗大川那无赖的样子,他淡淡的哼了一声,绕过另一侧上车。
罗大川更是毫不掩饰的翻白眼儿,看姚婴走到他旁边,他立即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阿婴妹妹,你要出楼为何不通知小爷?”他很是不忿。
“就算没通知你,你不是也追来了?”推了他一把,姚婴上了马车。
“那还不是小爷我聪明,昨晚看到这两个小兄弟收拾东西,今早特意去堵人。”堵的就是东哥。
进了马车,便瞧见东哥的臭脸,他是拿罗大川没任何办法的。
“没事儿,他喜欢跟着就跟着了,毕竟他武力值比较高。再说让他在楼里待着,指不定把房子都给拆了。”有劲儿没处使,他很可能干得出来。
东哥叹了口气,“下次公子再离开,应当把他一并带走。”这么个刺头,放在谁那儿都不行,他根本就不听话。
一辆车两匹马,沿着平坦山间的走,花草虽说很多,但根本不及车轮高。
树木长得很直,树枝都一人高,车马走过很顺畅。金隼也追了上来,一直在半空跟随。
在这树林里走了许多,才上了一条小路,之后又转到了官道上,一路朝着安阳伯府所在的和川郡邺城而去。
和川郡在大越西面,这个季节气温有些低,这个郡有点穷,因为并不盛产什么。
所以说,最初将安阳伯‘发配’到和川郡,怕也是有意为之,因为这儿不富裕。
这一路很是顺利,除却有点冷之外,再也没别的毛病了。
倒是东哥在途中收到过几次信件,姚婴瞄过几眼,是阴符。东哥不用密简就能自动的在脑海中反切成明文,这就是功力,他把密简和阴符集上所有的字符都记在了脑子里。
之前齐雍给她讲过的那些,她在这段时间倒是也都记住了,只不过那些是九牛一毛,还差得远呢。
在路上花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进入和川郡的境内,这里山峦起伏,耕地不多,沿途很多的村庄,这个季节山林的颜色和荒芜的耕地看起来有些荒凉。
这和川郡没有钱的事情,姚婴是通过官道观察出来的。官道很不好,马车走在上面较为颠簸。连官道都是这种质量,可见银库多空虚。
在第十三天晌午过后进了邺城,邺城不大,城建一般。来往的百姓看起来有些穷苦,灰头土脸,有些小孩子长得头大身子细,像一颗大蒜一样。
姚婴透过窗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关上窗子不再看了。
“这里真是没什么钱的样子,还很冷。”比在长碧楼还冷。
“荒凉了些。”东哥点头,的确是没钱。
兜兜转转,安阳伯府终于到了。在这种地方,安阳伯府算得上十分豪华的了,朱门高墙,安阳伯府四个大字的门匾也宽大沉重的好像掉下来能砸死人一样。
车马停下,那边府门就开了,有下人快步的迎了出来。
东哥和姚婴走出马车,空气很冷,发干的那种冷,扣着兜帽,她只露出半张脸。进入和川郡三天而已,她的嘴唇就起皮了,眼下难受的很。
“请问阁下是从皇都来的贵客么?”从安阳伯府里走出来的小厮快步上前,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弓着身子走到东哥面前小心询问。
“是。听说长公子生病了,还是怪病,我们急急赶来,不知长公子可还好?”东哥的场面话说的还是不错的,什么急急赶来,关切病情,说的跟真的似得。
姚婴站在东哥身后,这种瞎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她又不认识那个长公子是谁。
“先生快请进,我家老夫人念叨了许久,终于把先生给盼来了。”小厮立即请他们进府,一直弓着腰,尽显低三下四。
东哥当先踏上台阶,姚婴和罗大川等人在后,进入这府邸,才发现这里不愧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装修的真好。和这有些荒凉的城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了。
下人有不少,但穿的一般,在宛南武灵吴家的时候,只是个商人之家,下人穿的都很讲究。这就是主人家家底是否丰厚的凭证,毕竟下人也算是主家的脸面了。
下人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大厅,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摆放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物件。
被引到了椅子上坐下,这红木的大椅很硬,坐在上面自动的正襟危坐,太硌屁股了。
“先生请稍等,小人这就把我家老夫人请来。”有侍女进来上茶,小厮躬身说道。
“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长公子吧。”东哥坐在那儿,显得几分焦急的样子,还挺会做戏。
“这个、、、小人做不了主。”小厮几分为难,见东哥不再执着,便退下了。
姚婴把兜帽摘下来,白白的小脸儿上乌溜溜的眼睛通透又明亮,环视了一圈,之后扭头看向罗大川,“你看这大厅里摆放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么?”她是看不懂的。
罗大川盯了一会儿,之后点头,“小爷眼下能看见的这些,都是真的。”
“不愧是皇亲国戚,果然是有钱。”姚婴点了点头,那么下人穿的那么寒酸,可能就是因为主人家比较抠门吧。
“有些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小爷见多了。”罗大川哼了一声,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就算这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家,他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会儿,大厅门口那儿就冲进来了一帮人。当先的是个打扮十分华贵的妇人,长相显得有几分刻薄,不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两边有侍女扶着,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普通的长衫,应当是个较为有身份的下人。
再后面,是一个胖胖的女人,盘着妇人髻,也有两个侍女跟随。在他们之后,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侍女还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一双杏眼含水般动人。好像因为她出现,这整个大厅都亮了。
跟随着东哥起身,一直看着那老妇人坐上了主座,他们也转身面对她,之后跟随东哥给那老妇人请安。
不管他们安阳伯府有钱没钱,人家到底是皇亲国戚,是安阳伯夫人,身份地位是摆在那儿改变不了的。
“我们安阳伯府远在和川郡,不在天子脚下,就这么不得你们待见?两个多月了,你们是骑着牛赶过来的么?”安阳伯夫人开口,那语气就满载怒气,可见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当初求得是皇后,毕竟她也并不知道长碧楼在哪儿,但是她知道长碧楼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老夫人误会了,在下也是半个月前才接到命令。不敢怠慢,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不知现在,长公子病情如何了?”东哥并不惧怕,也不想和这老夫人争论这些。
“哼,托你们的福,还活着呢。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非得要你们陪葬不可。”一拍桌子,她的语气和气场是绝对的强。
“那在下要尽快的见到长公子。”东哥面不改色,别看他在路上颠簸的一脸菜色,但气度不减。
“他夜里也不睡觉,折腾的精疲力尽,这会儿正在补眠,再等一等吧。他这病很邪门儿,也就你们能解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那阿雍在襁褓里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到底是长大了,十几年没见了,开始跟我摆架子了。”冷哼一声,盯着东哥他们几个人,高高在上,神情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