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北城。
因为衣服太过显眼的缘故,白渊压住了在市坊逛一逛的心,而直接来到了平安坊。
平安坊依旧,午间时分,巷弄里,熙熙攘攘,充满红尘味儿的吆喝声到处都是。
外面的世界虽说是混乱不堪,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也还好。
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危险都是在他们所接触不到的地方。
而真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形势十有八九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白渊站在墨娘的庭院里,神识放开。
墨娘不在。
屠六子也不在,应该是被带去龙下学宫了。
白渊暗暗点头,看来无名的面子还是挺大的。
他才来了不过一两分钟,院外便有人快速靠近,紧接着飞身落入院中,恭敬道:“寒露见过先生。”
旋即,又道:“大小姐为先生准备的衣裳早已妥当,先生若是今日得空,不妨试试。”
白渊应了声:“好。”
......
片刻后。
铜镜前,白渊稍稍动了动,继而落定,再看向镜中。
半面戴着冰蚕面具,一袭洒脱味十足的青衫,黑发简单收束,随意披肩。
墨娘所做的衣裳自然不是普通款式,即便是这青衫,却也在细节之中处处透着低调奢华。
当然,除了这青衫,还有其他锦衣,斗篷之类的,就连过冬的棉衣都给一并做好了。
寒露忍不住道:“先生脱下了玄武斗篷,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三件,先生再试试吧。”
白渊嘴角微微抽搐。
被换衣服支配的痛苦重新复苏了...
他还记得前世被老妈拉着去商场,然后一个劲地换衣服,那种痛苦,一言难尽。
此时,他看到寒露恭敬地抓着另三件衣服,便淡淡道:“不用了,我相信墨娘的眼光。”
寒露笑道:“也是,先生穿什么都好,只要往那儿一站,便是岳峙渊渟,镇压一方。”
白渊随口“嗯”了声,心底对“镇压”两字有些不以为然。
他能镇压谁?小郡主吗?
他麻烦的事儿一大堆,即便到现在,都看不到摆脱“死亡边界”的方法。
对于这一点,他也曾想过,既然他其实是真正的六皇子,那么...如果这“死亡边界”是针对的是之前达到了二品境界的六皇子,这就意味着他也必须突破至少二品,才可能破局。
然而,他却又不敢着急,只修一门,想要达到二品速度固然会快上许多。
但快有什么用?
不能一步一个脚印,爬的越快,死的越惨。
突然,白渊问:“寒露,你刚刚说我脱下玄武斗篷,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是...换了什么样的人?”
寒露愣了愣,忙道:“寒露胡言,请先生责罚。”
白渊道:“你说出来,我就不罚你。”
寒露犹豫了下,才道:“先生看起来像是...有些书生气,就像是年轻的书生。”
白渊震惊了下。
这都能看出来?
不过,作为六皇子时候的他,作为无名的他,还有真正的他,确实相差极大。
但寒露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
过去,他作为无名时都是裹着花里胡哨的大斗篷,虽说拥有水火不侵的力量,可现在的他哪里还需要什么水火不侵?
而若是脱下斗篷了,他的身形就会开始曝光,也会有更多人开始揣摩他的模样和身份。
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白渊看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这六皇子的身形和在蓝星的模样很有些类似。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六皇子的脸庞在五官上更添了几分精致,其余的,竟是相差不大。
于是,他心念一动,发动了【三相聚合】。
顿时间,冰蚕面具覆盖的脸庞往外突出,浮现出淡白色拉丝状,而拉丝所联系的另一张脸庞则是随着白渊心意而迅速变幻着,紧接着又重新扣在他的脸庞上。
【三相聚合】而使得他拥有了“记忆躯体”,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可无论如何变化,他都是他,他的生命本质只要不变,基因、血脉之类的一切都不会变化。
白渊随手揭开面具,露出脸庞。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是属于蓝星的他所拥有的脸。
他笑了笑,淡淡道:“寒露,你的眼光可不准啊。”
寒露见到无名先生揭开面具,早已大吃一惊,见到脸庞,虽然平平无奇,可生在无名先生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还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她急忙半跪于地道:“先生...请责罚寒露,寒露...寒露不该擅自妄加揣度。”
白渊随口道:“没什么,我戴面具,只是在躲着藏着,如今心结已解,自是无需再躲了。”
说着,他转身欲出屋。
走了两步,想了想,忽地转身问:“寒露,那个...有银子么?我想去市坊逛逛。”
寒露早已目瞪口呆,她一边为先生“解开心结”而默默欢喜,一边又好奇到底是什么心结,此时听到问话便愣愣道:“有...有...”
说着,她将腰间的绣花囊取了下来,递给白渊。
白渊解开绣花囊,从中拈了几两金子,便把绣花囊丢了回去,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平安坊。
此时此刻,
他的心情平静无比。
他是用自己真正的模样在面对这个世界,此时攥着金子在这异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真是不错。
行走在闹市,周边飘来声音。
“秋梨胶,秋梨胶,新鲜秋梨,野生花金妖兽外皮刚熬的胶,花香又甘甜,快来一碗试试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绸缎,新来的绸缎,还有公孙大家亲自设计的衣衫新款,快来看看...买一匹锻,可进行一次免费的图案挑选咯...”
“梅子酒,从连海山小甘谷里采来的上好梅子,以五谷高粱酿制的特等美酒......”
白渊逛了一圈儿街,又买了些这异界的特产美食,便一个人坐到百花湖边的某个石桌边里。
就在这时,一道蓝影电光般地闪烁了过来,然后熟练地“哧溜”一声钻入了他的衣衫。
白渊摸了摸怀里把衣服弄的拱起来的小东西,稍稍低头,问:“梦三,你怎么来了?”
虽说白渊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但梦三认的是白渊的生命本质,而不是外表,更何况这外表它在万古识海的念头世界里也见过。
梦三直接撑开了一个小型的隔离罩,然后道:“冕下好厉害呀。”
白渊奇道:“怎么了?”
梦三压低声音道:“根据最新消息,冕下可能已经把皇都周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力量给连根拔起了。那些想着要施加奴纹的存在,也几乎全灭了...没死的也在逃跑。”
白渊有些不敢置信。
这神秘莫测的天人组织,竟然拉胯到这等地步?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经过艰难的战斗,然后在热血中爆种,再战败,再修行,再战败,继而才会在悲壮中惨胜,再继而艰难的迎来短暂的发展时间,从而争分夺秒、充满干劲地忙碌起来。
可结果...竟是这么一个“连具体过程都没描述”的碾压?
就好像是他在蓝星玩手游的时候,本准备艰难地面对下一关,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来一行“您可扫荡该区域,是否扫荡?”
嗯,就是扫荡了。
这个过程比他想的要轻松许多。
甚至到现在,他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
这不会是敌人的战力系统崩了吧?开始觉得那么厉害,结果却是这么渣?崩了,一定是崩了。
白渊轻声道:“我不过带着数百的六品,还有两个五品,组织这就败退了?”
梦三愕然道:“冕下,修士之地的小宗门,也不过就一个五品再带几个六品...”
白渊道:“原来,我的这势力居然不弱?”
梦三重重点头:“或许高层战力匮乏,但五品和六品差距不大,四品虽强,却也害怕消耗...冕下麾下这么多强者,足以称霸此间了。”
它大眼中也闪烁着兴奋之色。
之前,梦三也还有些担心,但这一次打下来,它发现冕下居然轻松获胜,不由地开心起来。
“冕下的强者实在太多了,而且组织都认为冕下是突然冒出来的异文明,所以...没有哪个文明想来和冕下交锋。”
梦三啰里啰嗦地继续说着,“这么一来,冕下之前担心的主纹奴纹危机就解除了。”
白渊忍不住问:“组织的底蕴呢?”
梦三道:“有猜测说,天下香火本就有限,其总量几乎是固定的,而香火的占有量几乎等同于该文明的降临度,除此之外还有契合度。
而人族作为一个彻底违背了文明发展规律的文明,在香火上也是异常独特。
有大人物猜测,人类香火的百分之九十九来源都是未知的,而我们所有文明争夺的都只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一的香火总量。
再考虑到各个文明和人间的契合度不同,以及一定的战损率,四品五品六品强者的寿元耗尽自然死亡等等因素,所以组织并不如冕下想象的那样。
据我所知,有的文明在这数万年以来,累积至今,一共就几百个信徒。
还有的文明在初期颇为强大,然后现在连一个信徒都没有。”
白渊:...
梦三继续道:“如同冕下这般,能够大批量培养出如此之多强者的文明,绝对没有。”
白渊道:“就这么弱?”
梦三摇摇头:“并非如此,有些文明在倾尽全力后,可能培养出了几个强者,而这几个强者就足以彻底地撑起一个文明。”
白渊略作思索道:“即便万古识海和人间的通道只打开了十多万年,但却也足够培养出许多的智慧生命吧?
他们为什么不自建种族,就算人间不行,也可以去其他星球啊?宇宙里那么多星星吧?为何盯着人间不放?”
这是他最好奇的问题。
十多万年的时光,足以发展出许许多多的文明了。
尤其是这个世界还存在“各界”。
为什么,这些组织就死死盯着人间不放?
如果他是一个能够在星际旅行的大神通者,他就会在宇宙里找一个宜居星球,然后播撒下生命的种子,
继而发布“多养娃多拿资源”的政策,同时在恰当的时刻提供“诸如钻木取火,发明文字,蒸汽,电力等等的信息技术支持”,使得文明昌盛,
然后...让一整个新的文明直接崇拜他,给他香火,那不比在人间要好?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超纲了,梦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渊抛开这些,问:“组织现在准备怎么对付祖巫?”
梦三道:“不对付呗,对付了干什么呢...他们打算让这异文明自己折腾,然后引来人类的高手予以歼灭,他们则坐山观虎斗,然后取渔翁之利。
不过,似乎还有些大文明并没有离开...冕下要当心了。”
白渊忽道:“三品呢?我们这层次的交锋,应该会引来三品强者了吧?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三品强者是什么层次...”
梦三道:“冕下别担心,梦三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三品强者。”
白渊无语地摸了摸梦三的小脑袋,道:“那我更担心了,好吧?”
梦三顿时感到惶恐,它努力地想了想道:“三品们,应该都在星空里。”
白渊道:“星空,多没意思啊,冷冰冰的,到处都一个样,根本没有人间好。将来,就算我成了三品,我也不去星空,没劲。”
他仰头看着午后的天空。
晴空万里,金光璀璨。
而这之后,却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星空。
可若从星空看向人间,那会不会是最思念的故乡呢?
他心底又莫名地生出些烦恼。
梦三说了,他只清扫了百分之八十的周边势力,但却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势力蛰伏在阴影里。
该怎么才能把这些存在引出来呢?
...
...
嗖!!
几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军用弩箭,骤然激射而出,破开空气,穿过长风如裂帛,但箭头的特殊改造却又使得这过程无声无息。
这一根弩箭之后,伴随着的是十多根弩箭。
这些弩箭在御书房油纸窗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
但正坐在书桌前的弘王却无动于衷。
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数名甲士,手持巨盾,如疾风般挡在了窗外。
钢铁巨盾高举。
嘭嘭嘭!!
弩箭轰砸巨盾之上,持盾的甲士却是面无表情细细去看,这些甲士的肌肤竟都闪烁着金属光泽,显然是傀儡。
随着这些甲士的出现,又一些黑影飞窜而出,杀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未几,外面便是恢复了宁静。
弘王这才放下书卷,“第十六批了...这些人就这么想要本王的命么?”
书房里,另一名书生正在打瞌睡。
这书生和之前的佩剑书生尽皆不同,这不同主要体现在气质上。
别的书生要么正气盎然,要么飘然儒雅,而这位...却是邋里邋遢,面目平平无奇。
然而,就是这一位,却是少时游历,三十载后才回吕家。
而不知为何,他一回吕家,就被吕大学士寄予厚望,甚至直接派来作为弘王幕僚。
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弘王问:“吕望,你怎么看?”
那书生揉了揉睡眼,道:“殿下,迁都吧。迁了都,别人就不知道你在哪儿了,你就可以躲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进行批阅奏折。”
弘王皱眉道:“迁都?吕望...你疯了么?父皇还在前面打仗,我这个做儿子的迁都?”
吕望抠了抠鼻子,道:“属下措辞不当,不是迁都,是殿下藏起来。这年头,但凡在光明里的,都是活靶子。殿下可以找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弘王眉头越发紧锁:“你让本王逃?”
吕望笑笑道:“吕大学士都对付不了,殿下在这儿很危险呐。”
弘王道:“本王哪儿都不去,就在皇宫。我皇家若是都逃了,那人心岂不大乱?”
吕望道:“那可是会死哦...”
弘王冷冷看着他:“你怕死?”
吕望道:“怕。”
弘王道:“那你走吧,孤坐在这儿,就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了。”
吕望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不过相试,弘王莫要见怪。如今之局,错综复杂,未必如弘王所想的那么悲观。”
弘王愣了愣,起身道:“先生请指教。”
吕望道:“指教不敢,但望有一一劳永逸之策。中秋在即,弘王不若宴请皇室,共度佳节。”
弘王皱眉道:“这大战期间,父皇不在,如何共度佳节?”
吕望道:“当然...是去皇城之外了。这小镜湖的九月风光现在是刚刚好,落叶无边,漫天黄叶,赏月观景两不误,再配美酒三两牛肉半斤,妙,很妙。”
弘王道:“孤带着皇室去皇城外的小镜湖?”
吕望点头。
弘王道:“吕先生,若不是你是吕大学士举荐,孤真怀疑你是异族...你是怕异族不能将我皇家一网打尽吗?”
吕望不以为意,笑着道:“但殿下也能借这机会将周边异族一网打尽。”
弘王压抑着愤怒道:“能做得到么?你知不知道周边有多乱?”
吕望想了想,抬头道:“望也不是很清楚,但望知道...过去无法做到,现在却可以。”
弘王道:“凭什么?”
吕望道:“凭我是从龙脉而来。”
...
...
“先...生?”
“是我。”
“先生...”
“是我。”
“玉墨去准备晚餐。”
“不用,坊里的饭菜,挺香。”
“那...那好吧。”
朱玉墨看着摘下了冰蚕面具的无名先生,心底欢喜。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确定无名先生不走了,无名先生要把这里当做长期居住的地方。
只是,她从没想过无名先生居然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可偏偏这样的少年郎的身体里,却蕴藏着用“怪物”都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这是江湖上的皇帝,是无敌的神话。
她挽着无敌神话的胳膊,然后突然发现这位神话的脸居然有一点红了,而过去...这种红都是被冰蚕面具所遮掩的。
朱玉墨心底十分古怪...
先生怎么会脸红?
于是,她挽着先生胳膊的手又紧了紧,身子又贴近了一点点,想要看仔细。
然后,她发现先生的脸又变白了,而且透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病态苍白。
朱玉墨心底恍然地“哦”了声,果然看错了,高冷的神话怎么可能脸红呢?
白渊也是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功法虽强,但在心性上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刚毕业每两年的学生,而且还是那种恋爱都只谈过一次的学生。
他自己也有些无语,明明都和小郡主好过了,明明也杀了那么多女妖,可怎么和女人相处,还会紧张?
不过幸好有凶无忌在,这处于肌肤之下的“天魇凶甲”,可以有效的将皮肤色泽改成惨白色,而若是稍稍深一些,那就是苍白了。
平安坊的餐厅颇大,不少坊众和干部都在其中就餐,这里本是没有的,但自从无名先生入驻后,上次唐战改造平安坊时就把这“平安餐厅”给顺手造了。
此时虽已稍稍错过用餐时间,但却还有不少人。
随着墨娘挽着白渊走入餐厅,顿时间...餐厅沸腾起来。
不少坊众都急忙起身,看着这位揭开了面具的神话,然后纷纷行礼。
饭后,白渊和墨娘如同小夫妻般,在街道散步。
而无名先生揭开面具的信息飞快地传递而出。
白渊这么做,也是有一点儿目定性的。
一来,是他累了,他想要用原本的样子活在异界。
相比于六皇子这种“自带剧情极多”的存在,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虽说要维持高冷人设,但却不用那么累。
二来,他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模样,然后知道他并不是别人所猜忌的那些强者...如此一来,很快,皇家就会找他了。
之前,他虽然很强,虽然做了很多事,但却始终没有被皇家高层接触过,想来就是对方存在了一点儿猜忌。
现在他面具揭开了,猜忌自然就没了。
而等到皇家高层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借势去抵御异族,去揭开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喧闹的街道,仿佛没有受到外面混乱的影响。
墨娘觉得武林神话太过高冷,就不停地为他介绍着乡坊之间的美食。
白渊一边吃着墨娘买来的美食,一边暗暗舒气。
他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去买这些是可以的,但从今往后,他就是无名了...身为高冷的神话不可以亲自去买烤串之类的食物。
不过,他在看到墨娘原来有着“吃货”的隐藏属性后,就不禁放下心来。
这一点,墨娘和小郡主完全不同。
小郡主是烧菜烧的好,看起来是个茶茶的吃货,可事实上她却不喜欢吃东西,在那么多次看着他吃饭的时候,小郡主居然没有流一滴口水,此子,绝非吃货。
墨娘是厨艺特差,从外看是高冷的女神,但本质竟是个吃货。
白渊其实也是吃货,在蓝星就是,在来到异界后,在度过了初期的艰难,他被尘封的吃货属性也开始恢复了。
两人在北城区走了一圈儿,走过农田小路,走过夜市,走过灯舫码头,又沿着百花湖畔走了一会儿。
墨娘吃了许多东西,白渊也顺带着吃了许多。
墨娘看着先生,心底暗暗感动。
“没想到先生这么高冷的人,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居然愿意多吃这么多普通食物...”
白渊也吃的很爽,心道:“下次晚餐后,还是要多和墨娘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长形的香火亭。
这香火亭是皇都特有的,上有凉亭般的顶,可防风雪,内燃炉火,常年不灭,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烧香祈福。
即便此时很晚,却还有零星的人在上香。
之前白渊行色匆匆,根本没注意过这种地方。
墨娘道:“先生,要不要烧香?”
白渊现在对“香火”特别特别敏感,因为这东西居然是万古文明在争夺的资源。
他抬头看了看。
虚空里,香火正飘香皇城中央的两帝一贤,显然这是皇城之中人族的香火。
他嗅了嗅,莫名地闻到了一丝奇特的香火味儿。
这不是外部传来的香火,而是和他神魂联系在一起的香火。
白渊略作思索,明白了。
这些香火在祭人族,但是也在祭他藏在真龙大帝神像里的祖巫。
他作为“祖巫”,就感到了这香火。
“先生,我们要不要祈福?”墨娘又问。
“好。”白渊淡淡应了声。
墨娘幸福地挽着他往前走去。
白渊走了两步,仰头又看了看此时的香火,突然之间...一个念头萌生而出。
他又走了两步,那念头越发清晰。
白渊心跳忍不住加速,因为他想到了如何解决那百分之二十的残存势力的办法。
...
...
午夜。
两人返回。
墨娘第二天还要上学,早已入睡。
白渊则是因为每日吸收天地精华的缘故,而根本不用睡觉。
他独自来到城外荒山,撑开隔绝罩。
凶无忌则从他肌肤下渗出,化作惨白双角兽面吞头甲。
这一刻,白渊也从无名变成了祖巫。
皎洁的月光下,恐怖的祖巫微一抬手。
大地深处发出沉闷可怖的鼓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坚石泥土之下,突兀地冒出了棺材头。
继而,周边尽是棺材。
惨白巨人如立在墓地之中。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可怕。
今晚和墨娘散步,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巫尸是可以进行【信徒庇护】的,青铜棺材的庇护范围是方圆五十里,这个范围或许对于茫茫的野外并不大,但在皇都来说却也不小。
而骨玉棺材的庇护范围则是方圆五百里,这就很大了。
正常来说,巫尸是不可能主动的。
但现在,整个皇城的人也在无意间供奉着巫尸啊...
那么,皇城的人类岂不是也算是巫尸信徒?
平日里,我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些棺材入皇城,可现在,皇城的防御系统却因为太阳塔而被摧毁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只要我把这些棺材埋在皇城之中,那么...巫尸就可以自己寻找到在捣乱的异族。
如此一来,既维护了皇都治安,又帮我铲除了那百分之二十的异族。
一举两得。
果然,散散步是有帮助的。”
白渊二话不说,背起三百零三具棺材,瞬间撑起夸张的隔离罩,然后出现在了龙下学宫,继而直接将这诸多棺材给压入了龙下学宫的地下。
压完之后,他又化作无名的样子,躲在一边的阴影里等了很久,结果却无人寻来。
白渊虽已知道结果,但还是有些无语,皇都的防御体系果然已经烂透了。
做完事,他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平安坊躺在床上积累气运去。
...
...
黎明时分。
皇宫。
“啊!!”
弘王大喊一声,从噩梦里惊醒,他满头大汗,白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黑暗里,瞳孔逐渐清明,映照出墙角燃烧的火盆。
火焰依然发出轻微的响声,上好炭火的香味儿正弥散开来。
窗外风声阵阵,拖拽着那终于无力支撑的树叶儿,从枝头落下,卷入风中,化作奔地袭走的条条“黄蛇”。
弘王舒了一口气,刚刚他做了个噩梦,梦里,父皇战死,异族入城,将他还有所有的皇室屠戮一空,而那位父皇委以重任的六弟虽然暴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但却依然在如潮水般的异族攻势里力竭而亡。
“风叔。”他轻轻唤了声。
阴影里传来声音:“殿下,我在。”
弘王问:“前线如何了?”
龙影大将军道:“很顺利。”
弘王道:“风叔,你知道...我想明白的不是顺利,而是...”
“嘘...”龙影大将军忽地沉默了下来。
弘王也沉默了下来,他瞳孔里闪过冷色,这些异族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这已经是第二十次刺杀了吧?
但没办法,对方有和风叔一样的傀儡师,只要不现身,谁都找不到。
而这无止无尽的傀儡却可以不停地袭击他。
黑暗的远处,三个神色呆滞的侍卫拎着火油桶在灌木里矮身迅速掠行,他们的目标是御书房。
只要到了御书房,他们就会倒火油,然后直接放火。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火油,这火油里藏着易于挥发的猛烈毒素。
届时,火焰和毒烟会一起飘散开来,弘王之前中过毒,身体正弱着,若是再来一次,怕不是会直接一命呜呼。
然而,在三个侍卫看不到的地下,正有三张血肉巨口正张着,等着。
当他们掠过时,那些巨口突然拔地而起,宛如蛰伏在深海的狩猎血鲨,猛地窜出将海面落水的水手一口吞了下去,继而将这些水手粗暴地拖拽入他们所不熟悉的深土之下,慢慢消化。
一炷香时间后。
弘王忽地问:“风叔,刺客呢?孤怎么没听到动静?”
影子里传来疑惑的声音:“不知道,突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