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来将手压在书桌上,空间中若有若无的怨气,似乎停息了一些。
“两位,从现在开始沉默的时间结束了。继续沉默或是不思考将会被这些摄魂。”张问来手指一伸,只见桌上所有的《康熙字典》飞了起来,都露出扉页无字的一面,那一面齐齐涌出黑气。
张问来这样的做法很明显,不发声,不说话,不想东西,都属于“无字”,而现在“无字”也变成了禁语。
翁雪茜和林影,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张口说话。
她们在心中,计算着禁语——鬼、满、汉、她,还有至少刚才的言灵术中所包含的字眼,肯定全部成了禁语,又不知道张问来还有没有设置其他禁语,并不敢轻易攻击,所以,只能将记忆中张问来说过的话中的字不断重复,到最后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
张问来看着两人,焦急混乱又不知何从的样子,很是享受,说道:“为了不被摄魂,我也得不停讲话啊,不如,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吧。我虽然不是王朝的本族,但是祖上也是显赫的外臣。要知道,当年复辟的张勋其实也是外臣。
“讲讲,故事。”
“张勋,外臣。”
翁雪茜和林影虽然在听张问来讲话,却不敢做出什么回应,仍然捡着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次。
“哈哈哈,”张问来很得意她们的表现,“我这种和你们的不一样呢?”
“要知道身为一品大员,每一句话,可能都会影响帝王的判断,人民的福祉,于是说出来的话,本就具有很大的力量,这个叫做‘官语三个字’。”张问来所说的三个字是指言灵术,原来这种道术叫做,官语言灵术,而如翁雪茜和林影所料,连言灵术三个字都成了禁语,让张问来也不敢触碰那三字,“当这个和六魂幡结合到一起的时候,就有了如此神奇的效力。”
“你们的帝王叫什么名字?”翁雪茜突然冷不丁地问。
“他叫,”张问来刚要说出那名字,但又住了口,“好狡猾的丫头。”
翁雪茜刚才在心中做了个小算盘,历代君主即位,他的名字中的字都会成为名讳,不能轻易提到,例如从前的户部叫做民部,但从李世民登基之后,为避名讳改为了户部。那么,哲明鹏的名字自然也会成为名讳,可能在巴别塔第三层形成之初,他的名字已经变成了禁语。
“差点就上当了。”张问来说。
“差点。”
“上当。”
一计不成,翁雪茜和林影只能继续重复张问来说过的话。
“从现在开始,我每次说过的话中,就会有几个字,或者是全文变成禁语,你们能说的字越来越少。”张问来说。
两个女孩感觉周身的空气变得更加压抑了。
“fromnowon,everywordshavebeensaid……”翁雪茜竟然念起了英语,她们将张问来说过的话直接翻译了一遍,只是用英语念不了言灵术。
“办法还挺多的。”张问来说。
林影感到很为难,她可从来没学过什么外语。
但她灵机一动,突然唱了起来:“hispalmsaresweaty,kneesweak,armsareheavy,there'svomitonhissweateralready,mom'sspaghetti(他的手掌在出汗,膝盖发软,双臂沉重,妈妈做的意大利面已经吐在了他的毛衣上)…..”
翁雪茜念完张问来说过的话的译文,干脆也跟着唱起来:“isitbackwiththispackofzigzagsandthisbag(我带着这包毒品坐下)……”
张问来瞪大眼睛,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些词句押韵,而且歌词中不乏脏话俚语,他长居海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说唱音乐的歌词!
他自视甚高,总将自己与古来圣贤归为一类,当然不屑于这些东西,他没想到眼前这两个看起来举止得体,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么会将这些东西捻熟于心,还将“motherfuck”之类的词语堂而皇之地念出来,实在有辱斯文。
翁雪茜和林影同时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余亦辰,其实这个家伙正有这方面的哀嚎,而且要不是忌惮陈媛馨会打死自己,他早就去纹身了。
以前走到他家里,总能听见这些说唱音乐,因为太吵,女孩子们都强烈要求他关掉。
现在想起真后悔当初不多听两首。
“真是粗鲁。”张问来摇头说。
两个女孩毫不在意,还在不停地“说唱”着,当念道脏字的时候,故意放大声音。
“耍小聪明,永远只能是贱民!”张问来说着,《康熙字典》突然飞了起来,一本本地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圈,将他自己和那两个女孩子围在其中。
置身于“书圈”中,翁雪茜和林影切实感受到阵阵压抑,那是张问来提升了怨气的结果。
“胡人曾令我丧权辱国,蛮夷之语怎么可以在这厅堂中响起。”
张问来刚说完,翁雪茜和林影赶紧警惕地闭嘴,“说唱”戛然而止。
“现在开始,所言所想,必须是《康熙字典》中的字,其余一切皆为禁语。”
好在刚才及时闭嘴,否则现在被摄去魂魄的人又要再多两个。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张问来得意地催促道。
可是现在,其他语言已经不能再说了,就连重复张问来的话,可能都会触碰到禁语,如何是好。
“哗哗哗哗哗。”翁雪茜说
“啦啦啦啦啦。”林影也跟着翁雪茜说。
张问来可以让那些说过的字变成禁语,但那些字都是有意义的,但是语气助词就不一样了。以为就连张问来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会自然而然地说出语气助词。
不停地念着语气助词,让两个女孩看起来像两个神经病,她们都皱着眉头,心中无名火起三千丈,但就是拿张问来,确切地说是拿他的官语言灵术和六魂幡,毫无办法。
“小心自己的语气就可以了,啊,啦,哗,呀,哈……”张问来一口气将几乎所有语气助词都念了一遍。
意思很明显,从那时候开始,他将所有语气助词都列为了禁语。
“吾令其语为禁止。”
翁雪茜忐忑地说,好在话说完了,却没有被摄魂,她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那句话,张问来就没有提到过“我”字,很可能,他将“我”字也列为禁语,好在汉语毕竟博大精深,意思相近的词语还有很多,只要将同一个意思换一种表达方式就可以了。
三个人在诡异的《康熙字典》的围绕下,说了很多话,借着相同意思不同字句的表达,翁雪茜和林影又坚持了很久。
但是,张问来的话说的越多,禁语就变得越来越多。
这种其实不光翁雪茜和林影,张问来也有些心慌,他也在小心翼翼地思考还有什么字是可以说的,稍不留神,他自己也会被摄魂。
这已经不是道术,力量的较量,而是记忆力,脑力之间的博弈。
张问来很烦躁,这两个女孩真是太聪明了,总能找到微末的可趁之机,他的额头沁满汗珠。
他下定决心,说道:“让不停空子,不如规定只能说么!说过皆禁止!”
刚才的时候,你们,钻,什都成了禁语,,所以,张问来才会说出那么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他想表达,与其让你们不停钻空子,不如干脆直接规定你们只能说什么,而且说过的所有字都会成为禁语。
要达到那个效果,显然需要更强的力量,张问来说完这句,直接将西装外套扔到一边,穿在里面的衬衫,因为张问来出了太多汗,已经紧贴著身体,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
飞在空中的《康熙字典》,急速地自己翻页了,周围的怨气变得更盛。
两个女孩盯着张问来,他一直看着《康熙字典》翻动的书页,部分书页上的字,发出异样的微芒,每当看到那些字,张问来就隐隐地点点头,显然那些字是规定之下可以说的字,可那些字中偏偏大部分都已经是禁语了,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生僻字。
“犇(ben)骉(biao)禤(xuan)。”张问来念道,完全不找边际,没有实际实际意义的几个字。
“憃(chong)翮(he)賸(sheng)……”林影卡壳了,因为有几个字,她实在不认识。
翁雪茜比林影好不了多少,她已经开始说不上话了,这让她着急得不得了,再不说话,就会被摄魂了!
她四下看去,却见余亦辰正好躺在她们脚边,身上还压着谢晓雨。
于是,翁雪茜赶紧将谢晓雨挪开,把余亦辰的身体立起来,挡在自己和林影,面前,然后咬着牙骂道:“老娘早就不想跟你玩了!”
这一句话,全部在规定的字句中,而且几乎都是禁语!
而林影和张问来的表情变化,也是精彩。
林影自然是心中大骇,以为翁雪茜已经索性破关破碎;张问来整张脸上,都浮起了久违的笑意。
他最终仍然念着规定语当中的生僻字,胸有成竹的等待着翁雪茜的灵魂飘入《康熙字典》中。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确切地说,张问来感到身体一阵恶寒,好像突然离开了巴别塔第三层,来到了停尸房中,停尸房的冷气还吹拂着他的后颈,不禁打战。
他很清楚,那是尸气!
而尸气的来源,就是要靠着翁雪茜在后面支撑,才能呈现出站立状态,昏迷的余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