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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英未归,并不是受伤生病或遇到什么阻碍,只是奉命在西北随马思喀大军追踪噶尔丹的踪迹而已。本来这种事可以找熟知地理的蒙古贵族代劳,但考虑到蒙古方面在这次大战出力不小,伤亡惨重,应该让他们好生将息,而桐英在那附近的大漠上盘桓了差不多一个月,对于哪里能藏人、哪里能获得补给可说是了如指掌,让他去必然能帮上忙,因此皇帝才下了这道命令。
淑宁从哥哥那里得了确切消息,知道桐英一切平安,才放了心。只是有一个端宁认识的年青侍卫闲谈时说起,路大军打饥荒时,桐英曾几次将自己的饭食让给父亲和朋友,人人都以为他会挨饿,不想他仍旧生龙活虎,还有力气去借粮,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有人曾要求分享,结果事后面有菜色,别人怎么问都不肯说。
淑宁听了,脸上露出与端宁一样的古怪神色。她想起当年桐英吓絮絮时说的那些虫子蝎子……不禁觉得好笑。想来也是,她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桐英可不是温室里养成的花朵,也不是京城里长大的纨绔子弟啊。现在仗打赢了,那个噶尔丹身边只剩了十几个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对桐英产生什么威胁了。就算真的碰上了,自有其他人去对付。这样想着,她心情便轻松起来。她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地问端宁:“哥哥,桐英哥这回立下大功,是不是会有大封赏?是不是会升爵位?我们这边备嫁妆,要不要改单子?”
端宁想了想,道:“这个我说不清楚,也许会升吧。”
“可是那个叫盆楚克的贝子,不就是因为侦敌而升了郡王么?桐英哥也一样是贝子,一样是侦敌有功啊。”
“这个不一样。”端宁笑道。“当年桐英的侦察之功,封赏已经下来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升回贝子?这回算的仅是领路和借粮的功劳,也许还要加上追缉。而这位盆楚克王爷,本是蒙古那边的勋贵,这回是冒了大风险来侦察噶尔丹的军情,皇上大加封赏。也有安抚蒙古各部的意思,毕竟这次大战他们……帮了不少忙。可是我们满洲地宗室,皇上的封赏就不会那么封厚了,毕竟几位亲王已封无可封,而大多数年轻人。早早封得高了,以后就不好办了。”
淑宁恍然大悟:“所以桐英哥不会封郡王,也许会封个贝勒?”
端宁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淑宁看了,心下奇怪。忙问是怎么回事。
端宁苦笑道:“其实……桐英心里也许并不想再往上升爵……你可知道,他的哥哥,简亲王的嫡长子雅尔江阿。至今还未被正式册封为世子,而爵位仅仅是贝勒而已。”
淑宁也曾有所耳闻,犹豫地道:“我听说……他们兄弟……好像有些误会……”
端宁叹了口气:“其实他们本是一母同胞,从前是很要好的。记得小时候我跟桐英下了学跑去玩,回得晚了,他哥哥便会等在王府大门口,数落他半天,责他不该叫家里担心。我在旁边。分明看出他们兄弟感情极好。可惜……自从继福晋接连生下两位小阿哥,桐英的哥哥又进了京,他们兄弟便开始生分起来。我听说他哥哥长年没得到世子的册封,总疑心兄弟们会图谋自个儿地世子之位,连同胞弟弟也猜疑起来了。娶妻之后。情形更糟。这次出征,他哥哥并没有随军。军功是不会有的。若桐英真个封了贝勒,可就与他一样了。电脑站”
淑宁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若是这样,还不如另讨些实惠的赏赐,例如田庄宅院财物之类的,免得他哥哥多心。我记得桐英哥本就要置产的,这可就省下一大笔钱了。”
端宁不禁好笑道:“妹妹管家管得多了,开口闭口就是钱财上地事,当心人家大画家听了,觉得你俗气呢。”
淑宁笑笑:“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这时二嫫从门外进来了,道:“你们兄妹在这里聊什么呢?大太太又打发人来问,说是给大老爷的药什么时候送去?”
淑宁道:“已经备好了,我这就拿给你。”她转身进了里屋,取出一个木匣子和一个包袱,道:“匣子里装的是两三七和两株人参,包里的是大伯母说地其他几种药材,我还加了一种叫片仔癀的,都用纸包好了,功效用法就附在里头。另外还有她说的几样成药,太乙紫金锭,活络丹,人参一捻金,还有保婴丹什么地,我不知道哪些合适大伯父,索性都送过去,请大伯父千万要问过大夫才用。”
二嫫忍了忍笑,应着接过匣子便走了。
端宁一脸古怪地问:“怎么连保婴丹和一捻金都有?”前者就算了,后者却是专治小儿病症的药,跟晋保的伤压根儿就风牛马不相及。
淑宁笑道:“都是大伯母说的,我也不知道呢。”端宁闷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看来府里账上真的缺银子,不然大伯母也不至于这样。大伯父的伤要紧,我们就多出些力吧。我记得家里明明有四株参,怎么才给了他们两株?”
淑宁道:“大伯父的伤已好了大半,如今就是休养罢了。两株人参可以吃很久了,我明儿就打发人回房山去多取些来,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留两株备用。嫂子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的,好歹要留点参以防万一。”
端宁点点头:“还是妹妹想得周到。那我们就再出点银子吧,最近常有人在我面前哭穷呢。”
淑宁笑笑:“我昨儿已经送了二百两银子过去了,是我地私房呢。”她不是不明白大房那边的暗示,但先前母亲在京里时,就只是把父亲爵位上的俸银交到公,没有再另外送钱的意思,如今换了她,自然也是如此。何况她管过家务,知道保定庄子上的麦子已收割了。卖给顺丰粮行,粮行那边听从佟氏地指示,付的银子比给别家每石多两分。如今伯爵府账上地钱虽不多,却足够轻轻松松支撑到冬天。而下个月,本季度的铺子租金又能到账了。那拉氏哭穷,不过是为了让手里更宽余些。
但大伯父养伤,自己身为侄女。的确不该袖手旁观,所以淑宁便从自个儿的私房里匀了二百两过去。一来这些银子加上药材,晋保一个人用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还能惠及那拉氏、李氏与三个小侄儿;二来,也是暗示那拉氏。这是三房侄女的私房钱,让她不好意思再多讨。
端宁显然已经领会到妹妹的意思,白了她一眼:“你这小鬼灵精,越发狡猾了。”淑宁一扬下巴:“谁狡猾了?我不过是想表表心意而已。哪儿找我这样纯良地人去?”
端宁被呛到,咳了好几声。才道:“罢罢,我不跟你说了,回去陪老婆。”说罢便打算起身。
淑宁迟疑了一下。问:“哥哥,你……你最近好像天天都很早回来……不要紧么?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留意到兄长最近一个月都是申时前回家,不象从前,起码要到酉时才会回来,而且似乎有些倦怠之意。
端宁笑道:“没事,仗都打完了,自然没以前要备战时忙。何况你也曾说过,这时候应该多陪陪你嫂子。我可是照足吩咐。每天都陪她在院子里走几圈的。这不好么?”
淑宁想想也是,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有事,千万要跟我们说。一家人有什么可顾虑的?你在外头受了委屈,若不想嫂子知道,只管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忙。你也有地方发泄一下。”
端宁心感动,柔声道:“不妨事。其实不过是有些心灰罢了。想来我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做到七品,只要熬几年资历,等孩子大了求外放,岂不轻松?如今有时间,不如多陪陪家里人。只要不误了正事就好。”
淑宁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说。端宁提醒她将军府的人可能过两天就到,便自回梅院去了。
真珍行将分娩,为此将军府那边派了好几个人来帮衬,但有了专职的月嫂,那些人都没派上什么用场,只能打些下手。被借调到李氏身边地两个月嫂回来后,将军府派的人更是无所事事,连如七喜八福儿四个,也比她们懂行。
佟氏是月旬到家的,还把儿子贤宁与小刘氏母子带了回来。见过媳妇,问明一切安好后,方才放下心,听女儿和二嫫回报家诸事。将军府的几个人来拜见,佟氏看到凉珠也在其,而且挽着妇人发型,才知她已经被崇礼收房了,心暗暗庆幸。然后又得知如今崇礼正在议婚,对方是某位总兵的小姐。
佟氏回来不到十日,真珍便要生了。也许是她身体底子本来就好,孕期内又常常活动地缘故,她并没有受太多罪,只痛了两个时辰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母子平安。
佟氏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无视身边一直跳着要看小侄子的贤宁。她先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胖胖,大名等到满月时再由张保取。
她一边吩咐众人好生照顾真珍,一边叫人去保定报喜讯,又通报大房、二房与四房,让他们也乐一乐。
淑宁逗着悠车里地小侄儿,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虽然小脸皱在一起,活象个小猴子似的,但看着比贤宁小时候白胖多了,以后想必也更漂亮。
贤宁却在一旁使劲儿地叫小婴儿喊他“叔叔”,见胖胖不理他,就急得不行。听到姐姐说胖胖日后会长得比自己讨人喜欢,不依了,紧抱着淑宁扭来扭去的,非要她改口不可,弄得淑宁哭笑不得。小宝在旁边猛地咳嗽,可惜当事人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端宁走过来敲了他的脑袋几下,咪咪眼道:“臭小子,敢说我儿子不可爱?今晚小厨房要做花生糕,看来你是不想吃了?”贤宁眼珠子一转,忙抱起了哥哥的大腿,道:“我怎么会跟胖胖争?他最可爱了。哥哥。今晚的花生糕,我可不可以多吃两块?”
佟氏用团扇遮住脸,抖了半日才放下,一脸正经地道:“都别闹了,孩子看来有些饿了,快抱了去找他额娘吧。我给他找了个乳母,想来也快到了。”
佟氏找来的乳母叫宣嫂。是府下人地亲戚,容貌周正,是个安静的妇人。佟氏对她很满意,甚至允许她将自己地孩子带进府里来,只要不耽误胖胖吃奶。别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真珍产后恢复得很好,看来那些月嫂们的确能干,李氏听说后很是眼红,更加坚定了要借人来照顾自己地想法。
端宁为了孩子出生的事,请了十天假。当他再度回衙门上差时,意外地接到桐英地书童天阳送来的消息。简亲王府那边辗转收到桐英地来信,说已经把噶尔丹围在某个地方。只等对方投降了,如果一切顺利,十月时就能回来了。
淑宁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也很是高兴。佟氏听说后,仔细想了想,便决定要大肆庆祝一番,在孙儿满月那天好好摆上二三十桌酒席。听到那拉氏暗示账上银子不多,她道:“大嫂子不必担心。这本是我三房的事,自然是我们自己出钱。只是还要借用府里的下人与地方,再请嫂子、弟妹与几个侄儿媳妇们帮着撑撑场面。”
不等那拉氏说什么,晋保就先答应了。这是三房的嫡长孙,本该好好庆祝。更何况他他拉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高兴过了,正该找个由子讨点喜气。叫府里上下也振奋振奋。
佟氏一得了准信,便开始计算起要花费的银子来。
如今他们三房地财政状况良好。顺丰粮行获利颇丰,因春夏时粮价高涨,一度升到三两一石,他们着实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至今已经将本金赚回来了,还获利数百两。虽然江南一带闹灾,漕粮价格上升,再加上秋收后粮价肯定会下滑,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少赚些罢了。而恒福堆房那边,前后已做了七八万石的生意,再这样下去,年底前就能把本金收回。
只是大半年,就有这样的成绩,可想而知往后会是什么情形。一年下来,起码有七八千两银子的入息,再加上广州那边地分红,上万两也不在话下,而且就算在灾年,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受这些好消息的鼓动,佟氏决定大方一些。淑宁也赞成,只是她认为没必要请些不认识的人,只要亲朋好友请一请,再请哥哥地上司同僚们就够了。佟氏想想也对,花费太过,说不定会刺了大房的眼,便依了女儿的意思,不过还是去问过真珍的意见,确保她同意这个做法,才定下了章程。
胖胖满月那天,他他拉府喜气洋洋。张保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假回京,抱着孙子都不肯撒手,还亲自为孙儿起了名字叫“明瑞”,既希望孩子聪明伶俐,也希望他一辈子都能福瑞安康。
那拉氏帮着三房招呼客人,脸上也带着笑。她最近身体好多了,丈夫的伤势已痊愈,又有送粮的军功,晋升有望;而另一方面,从派去四贝勒府的人的回话来看,女儿最近是真地懂事了,柔顺恭谨,在欢迎四阿哥回府的家宴上,也表现得体,近来与其他的女眷已经能说上几句话了。又有俏云的夫家帮衬,吃穿上比原来好了些,有时候还能派人去外头买些闲书来看,解解闷,据说精神很不错。
女儿那边平安无事,那拉氏心情好,对三房的富裕也不觉得碍眼了,很高兴地帮着张罗。沈氏不知内情,频频用奇怪地眼光看她,佟氏却熟视无睹,只管抱着孩子给人瞧。
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四贝勒府上送了贺礼来,恭喜小公子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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