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大多会下意识躲避亦或者反抗。而莫长安此举,正是要一个措手不及之感,逼迫‘苏茂春’现出原形!
‘苏茂春’显然不知莫长安会说着说着突然如此,故而在那瓷杯丢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眸子微眨,袖摆拂起顿时挡住了袭来的瓷杯。
‘彭’的一声,瓷杯落下,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
“果然不是苏茂春啊!”莫长安歪着脑袋,忽而一笑:“这般厉害的身手,恐怕有些装不下去了。”
“莫姑娘难道不怕我就是苏茂春?”那老者本该微微弓着的背部,缓缓的便直了起来,苍老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愤怒。
若是莫长安就这般将杯盏朝着苏茂春丢过来,少不得要砸伤他,毕竟苏茂春本就七十有余,行动迟缓之下,定然挡不住莫长安那略微凌厉的投掷。
莫长安耸了耸肩,攒出一抹无害的笑意来:“我怎么会让无辜的人受伤呢?城主……不,这位厉害的画皮师,是不是受了旁人的蛊惑,误会了什么?”
分明是天真无辜的笑颜,偏生有一丝邪狞之气与之格格不入,唯独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却是让对面的人,忍不住眉眼幽深,不可见底。
“莫姑娘好手段,真是深谋远虑的很。”模棱两可的话,自他嘴中吐露出来,他依旧盯着苏茂春的面皮,可那双眸子之中,却是清冷一片,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难得对莫长安生出一丝佩服,不为其他,只为她手段过人,知道攻克人心。
若是他没有料错,所谓与一清道长的比试,只是她精心策划的一个局罢了,她利用一清的心性,从而作出一副亦正亦邪的模样,也救人,也杀人……这样的人,与素来的修仙之辈太过不同,以至于方才她朝着他丢掷杯盏的一瞬间,他下意识以为,她是那等子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之徒,故而他才毫无防备,立即伸手去挡。
不得不说,莫长安谋算人心的功夫,的确有些不动声色的狠厉,她或许从一开始便怀疑着他,但却不声不响,一步步设计谋划,以至于到了如今,他躲无可躲,再无法伪装。
“过奖。”莫长安弯唇,只道:“不过我倒是不知这张皮撕下来,是不是与我所想的,不谋而合!”
说着,她顿时一拍桌子,‘咚’的一声,桌上的杯盏茶壶,齐齐升腾起来。仿若染了灵性一般,朝着画皮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水渍蒸发,青瓷破裂,那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碎片泛着赤红的火光,几乎下一刻就会将画皮师的皮肉割开,鲜血淋漓。
画皮师眸底情绪闪过,他眯了眯眸子,顿时闪身躲过去,只是,他这一躲开,却是正中了莫长安的下怀。
就见她一个飞身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画皮师侧身的方向而去,她五指微微勾起,指腹有红光划过,生生将画皮师的面容割开,顿时露出里头极为清秀平凡的容貌。
“与我想的,有些不同。”莫长安退到一侧,望着那张清秀有余,惊艳不足的脸容,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如何惊为天人呢,没想到……又是一张假的啊?”
这张脸,即便瞧着再真实不过,可莫长安心中知道,这定然不是画皮师的真实容貌,否则的话,露出本来面貌的他,不会还如此镇定自若,神色平静。
那青年俯身,苍老的五指触到被撕裂的老人皮上,动作优雅的将其拾起:“莫姑娘可知这张人皮耗费了几个人的性命?”
他勾着唇,即便面容清淡,也偏生有股子尊贵邪魅的气息缓缓倾泄。
莫长安闻言,也不惊骇,只笑了笑,仿若故交旧友一般,调侃道:“我瞧着你也是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怎么修为上却是没有太过出色?”
“不出色无妨,左右能够制服莫姑娘……便是足矣。”他忽然邪肆一笑,云淡风轻道:“先前我想着杀了莫姑娘,也好绝了后患。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一步一步走去,从容的靠近莫长安,一副面前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那般,笑容温暖中,透着一股子极为违和的冷厉。
“你是指那杯茶?”莫长安低眉,瞟了眼四散碎裂的茶盏,神色依旧淡淡:“可我并没有喝那茶,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知你戒心重,所以这茶,我其实只是放了解毒的药。”他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苍老伪装,一一卸去,露出原本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腹。
“我去!”在觉察到身子骨微微使不出气力来的那一刻,莫长安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你在这屋子里都下了药!”
这青年也是变态,竟是用茶水中的解药,制造出一副毒药的假象。要是她一早知道如此,定然不会就这么口干舌燥的说了大半会儿!
“莫姑娘终归是想到了。”他道:“可惜……晚了。”
随着他一声叹息的落下,莫长安眼前忽的模糊起来,这种呼吸紊乱的感觉,让她有些无力化解。
“你如今是想怎么着?”莫长安深吸一口气,望着已然模糊成一团的画皮师,下意识甩了甩脑袋。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看的更清楚一些,反而愈渐模糊了几分。
“莫姑娘这缓兵之计,恐怕施展不成了。”他走到她的面前,只手一挥,毫不怜香惜玉的便一掌劈在了莫长安的脖颈之上。
“他奶……”正要骂一句他奶奶的,不料眼前不受控制的一黑,莫长安便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终归,画皮师没有让她摔在地上,只是伸出臂膀,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眸光忧郁而深沉,落在莫长安的脸容之上,好久好久都无法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兀自一笑,难得温柔缱绻,却令人不寒而栗。
……
……
而与此同时,温夫人依旧靠在床头,神色黯淡而无光。
姜衍正打算从温府出去,前去城主府寻莫长安。不过,他还未踏出一步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稍显沉稳。
心下微微一动,他便侧过身子,依旧隐匿着行踪,等着来人入内。
随着脚步声愈发近了几分,温夫人脸色苍白起来,她下意识朝着里头缩了缩身子,神色恍惚。
“夫人,歇下了么?”屋外很快响起询问的声音。
姜衍挑了挑眉梢,心下知道,来者除了温子良,不会有旁人。
果不其然,见温夫人没有回应,温子良最终还是温柔的推开门来,眸光落在温夫人的脸上。
“听下人说,夫人又不愿喝药?”他语气淡淡,也没有责怪之意,如玉的身姿稍显圣洁:“可是那婢女让夫人生气了?”
姜衍视线清晰起来,忍不住打量着温子良。
温子良的确生了一副好面孔,面若玉冠,唇齿轻薄,本该是有些不甚阳刚的面容,偏生有一股子出尘的淡雅,尤其在烛火之下,很是令人动容。
温夫人闻言,没有抬头,只低垂着眸子,语气有些生硬:“我没病,不用喝药。”
“夫人身子骨尚且没有痊愈,怎么能不喝药呢?”他叹了口气,分明不像是会小意哄人的模样,却还是柔下几分嗓音,温言软语:“夫人不能总像个孩子似的,太过随心所欲了点儿。”
“子良,你给我喝的那些……当真都是药吗?”她忽然抬起头,望着这个离她不过咫尺距离的男子,眼底有血丝浮现。
“夫人在说什么?”温子良一怔,神色间看不出真假,只道:“那些是大夫开得药,我怎么会给夫人乱喝呢?”
他一边说,一边倾身,似乎试图安抚的摸摸她的发丝。
可温夫人到底是偏过头,躲过了他的触碰:“我是谁?”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问:“子良,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夫人,你今日是……怎么了?”温子良凝眉,有些不解。
“你还在骗我吗?”她眸底光芒微弱,却异常的固执:“我并不是唤作什么婉仪,是不是?”
“夫人,你的确是婉仪。”温子良道。
“你骗我,你在骗我!”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他:“我分明唤作阿妩……我唤作阿妩,是不是!”
温夫人的怒意,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依旧柔柔弱弱,可骨子里却是执拗而坚韧,哪怕是姜衍看了,也忍不住惊奇。
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温子良的脸上,他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丝毫不愿放过他的情绪。
果不其然,在听到阿妩二字时,温子良的脸色终于有那么一瞬异样起来。他很快敛了神色,下意识攒出一个笑来。
“夫人,谁告诉你的?”他安抚道:“你并不唤作什么阿妩,你是我的夫人……婉仪。”
在得到这样的回答时,温夫人的脸色终于颓然一片:“你出去罢。”
她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神色寡淡而凄楚。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告诉她真相,不愿告诉她,她究竟唤作什么……他啊,分明说是她的夫君,可却一次又一次,欺骗着她。
“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蹙着眉梢,神色担忧:“你并不叫什么阿妩……”
“温子良,你什么时候……愿意放过我?”她无力的笑了起来,比哭还难看:“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怎么会不够呢?她就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失了记忆,失了自由,被囚禁在这丑恶的地方,终日里被他蒙在鼓里……她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温子良呼吸一窒,他紧紧盯着这个女子,心口处似乎有什么被割裂开来,疼的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你会没事的。”他大掌终于落在她的发梢之上,温润而干燥,可任由他如何柔和,也丝毫温暖不了她的心。
……
……
偃师城中,依旧寂静。
三七和殷墨初百无聊赖的坐在客栈的大堂之内,两盏薄酒,几道佳肴,似乎在等着什么。
“唉,你说长安怎么还不回来?”三七撑着脑袋,一袭粉紫色的裙摆很是俏丽可人。
她即便生了一张和十里一模一样的脸容,可因着两人气度全然不同的缘故,只一眼便可让人知道其中差异。
“不知道,”殷墨初优哉游哉的倒了杯酒,不咸不淡道:“估摸着是去城主府了罢。”
姜衍和莫长安一起,除了正经事儿以外,殷墨初倒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真的假的?”三七挑眉:“那你怎么不跟去?先前你不是还说,来这偃师城是要除妖的?怎的一日两日的,也没有见你动静多大啊?”
先前殷墨初说,他来偃师城不是寻莫长安,而是听说这附近的怪异之事,才存了几分心思前来一探究竟。
殷墨初闻言,哼笑一声:“我就是瞧瞧而已,又没说当真要解决?”
说着,他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显得很是悠闲。
三七瞪了眼他,怪叫一声:“我瞧着你这模样是别有他想罢?”
她认定了他是那只背信弃义的狐狸,故而只依着对那只狐狸的了解,对此作出判断。实际上她与殷墨初,其实不算太熟。
可奇怪的是,她的猜测,的的确确让殷墨初忍不住停顿下来,睁着眸子望她,很是诧异:“三七,你也不傻啊!”
他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她都能猜出几分,也是厉害的。
“你才傻!”三七挥了挥拳头,作势要打他:“不想活了?”
“想,想!”殷墨初下意识捂住脸,求饶:“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您是最最最聪明的。”
“这还算像话。”三七收回手,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显然,殷墨初很是不解。
三七睨眼:“往日里你该是缠着莫长安要出门才是,今日却是如此沉寂,明摆着有鬼。说吧,你合计好了什么?”
殷墨初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偃师城的怪异事件,与燕国都城的太子妃跳下城楼一事,太过相像,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哦?”三七问:“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她知道他如今是什么小郡王,在这凡间也算有权有势,故而,能够差遣几个底下的人做事,也不甚奇怪。
“这不,我的人还没回来呢!”殷墨初摆手,淡淡道:“但我估摸着,明日一早就能收到消息。”
“真慢。”三七扯了扯嘴角,不屑道:“长安早就知道了这些,没想到你还要等着明日才能知悉?”
“什么!”这回,殷墨初是当真有些坐不住了:“莫长安怎么会……不可能的啊!”
他这两日,见她和姜衍四处奔波,怎么也不像是还有功夫去都城打听的,更何况,在没有夜白的情况之下,莫长安也算是孤身一人……
“真笨!”三七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长安她是没什么权势,可她门下师兄弟遍及,出门在外,随意找个帮衬的人,也是简单的罢?”
这等子广大的人脉关系,可是比殷墨初那小郡王的身份来的实用一些,毕竟子规门弟子遍及四海八荒,而殷墨初也不过魏国望族罢了。
“那她都知道了什么?”殷墨初拧着眉梢,有些不服气:“小爷就不信,她当真能够找到有用的消息!”
他本想着自己若是早一日寻得真相,也好在莫长安和姜衍面前秀一秀,嘚瑟一番,可怎么也没有料到,莫长安动作也是很快,几乎抢在了他的前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三七回:“我只是听她提起罢了,至于究竟如何,我没仔细问。”
她如今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故而对偃师城的怪闻并不上心。
“你整日里想着什……”正想嗤之以鼻,在收到三七的恫吓眼神之后,殷墨初不由又赔了个笑脸,讷讷道:“小爷就是问你,你怎的一点儿也不着急这事儿?”
按着他以为,三七当是好奇心重的一个,怎么如今也这般悠闲,丝毫对偃师城的事情不感兴趣?
“姑奶奶在考虑旁的事情,你不会懂。”三七睨眼,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你是凡人吗?我倒是要看看,你前世究竟是不是那只臭狐狸!”
她要确信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殷墨初的身份。
诚然如莫长安和姜衍所说,殷墨初肉体凡胎,看不出丝毫妖气,但三七却是认定,他无疑是千年前的臭狐狸。故而,她现下正考虑着,从哪儿寻来水月,也好照一照殷墨初,知悉他的前世。
人都说,镜花水月,镜花看来世,知今生。水月望前尘,了过去。
只是听闻,水月古镜被隐世家颜氏一族守在浮生山庄之中,但关于浮生山庄的具体位置,却是千百年来不曾为人所知。
“你竟是还在执着于此事?”殷墨初听得有些头大,且深觉无辜:“小爷敢打赌,你那只臭狐狸定然还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指不定是他设计了你和小爷遇着,以便栽赃嫁祸……”
“什么栽赃嫁祸?”正是时,姜衍如沐春风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
“你怎么先回来了?”殷墨初一愣,哼哼道:“莫长安呢?”
“她还未回来?”姜衍凝眉,神色不由一顿:“我去寻寻她。”
话音一落,姜衍顿时便闪了身影,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七歪着脑袋,忍不住猜测:“这姜衍如此慌张,莫不是长安……”
“不会啦,”殷墨初摆手,自信满满道:“莫长安那鬼心思,谁能算计的了她?更何况城主府的道士一流,皆不是她的对手,她不把那些人折腾死,就不错了。”
“这可说不定。”三七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听过?”
虽说是这般回答,但三七私心里也觉得,此番算是姜衍小题大做了,毕竟莫长安的厉害,他们皆是见识过得。
想了想,不待殷墨初回答,三七便又出声:“不过殷墨初,你不是先前还追着莫长安不放?如今怎么又丝毫不去关心?也不去献殷勤?嗯?”
“谁告诉你小爷追着莫长安不放的?”殷墨初轻蔑道:“小爷如此风流倜傥,还需要追着谁?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一大把姑娘前仆后继的过来?”
“扯犊子!”三七嘴角一抽:“姜衍都告诉我了,在赵国的时候,你可不是一般的狗腿子呢!”
“姜衍胡诌的。”殷墨初道:“他以为自己对莫长安有意,旁人就会和他抢夺?莫长安那朵有毒的曼珠沙华,除了夜白,小爷觉得没人敢……”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莫长安去了哪里?”
月光下,青年眉含朝露,风尘仆仆,他一双寒凉的眸子宛若天边璀璨的星辰,夺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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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片段)
宫凌泽,“阿棠,我觉得我们可以三年抱俩!”
唐棠立马退离某人十米远,并无情的讽刺,“然而结婚半年,一次没中。”
当夜,宫凌泽努力了很久,用行动证明了是他的问题还是机缘的问题。
几天后,某人厚颜无耻,
“阿棠,可能是姿势不对,我们再试试其他的。”
唐棠摸了把酸痛的腰,滚,宫凌泽,你个王八蛋,老娘天天四五点睡,会折寿的!
不生了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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