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我虽然是选择相信了你,但你确定我们这样真能混出宫去么?”
坐在一辆以正常速度往宫门方向行进的马车内,陶沝整个人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表现得格外惶恐不安。“……马上就到神武门了!如果你阿玛没有说谎,那等会儿肯定会有人要求拦车检查的!”
唉,走投无路的孩子果然是伤不起啊!
可怜她虽然对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不抱有太大把握,但到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相信对方——因为她今次既不想被九九逮到,也不想让那位太子殿下亲自送她去见师兄!
“放心吧!”相较于她此刻的心神不宁,小家伙弘晋却是自信满满地朝她拍了拍胸脯,摆出一副“你尽管相信我!”的模样:“我说过能带九婶你出去就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是吗?”陶沝有些不相信,但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问。
方才,他们两人达成协议偷偷溜出书房的时候,并没敢惊动候在大门外边的小太监尚善,而是利用了前者进书房的那条路线开溜的。陶沝惊讶地发现,对方带着她偷跑的这条路线,其实就是她上次在书房为了躲避太子妃、结果却不小心被误认为是刺客的那条逃跑路线——真不愧是和她一样懂得抱对方大腿求饶的同道中人!
这之后,弘晋直接带着她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跟着便吩咐底下的一名小太监去准备一辆马车,并对他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通。那名叫喜宝的小太监起初表现得很是为难,但后来也不知道弘晋跟他许了什么,后者便立刻点了头。
再接着,弘晋便带着她坐上了现在的这辆马车。不得不说,这辆马车装饰得极为豪华奢侈,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每一处细节都淋漓尽致地彰显出了其主人的身份显赫。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然行至宫门处,紧接着,也果然遭到了守门侍卫的阻拦。
“停下!”有侍卫走上前来问话。由于隔着一道金丝窗帘,陶沝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只能听出对方这会儿的语气甚是嚣张狂傲:“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把门打开!”
闻言,陶沝立刻屏住了呼吸,缩在位置上连一动也不敢动,深怕那些侍卫下一秒就会强行推开车厢门而入。
不过,她的这份担忧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因为外面紧跟着传来一声暴喝,正是这会子帮他们赶车的小太监喜宝,口气远比前者刚才还要更加霸道强势——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太子爷的马车,谁敢拦?!”
“什么?太子爷?”
一听这话,刚才那名出声阻拦的侍卫立时不自觉地声音一抖,底气也连带透出不足。但尽管如此,他却也并未立即就给予妥协——
“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太子爷要出宫……奴才,奴才刚才只是奉命行事!先前九爷对奴才们再三嘱咐,说是但凡出宫的马车都要彻底检查!谁都不能例外!”
“哼——就凭你还想检查太子爷的马车?!”见对方示软,喜宝的气势更加只增不减,连带嗓门也提高了n个分贝:“太子爷的马车是你说查就能查的吗?还是……你打算对太子爷不敬?!”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只是九爷他,奴才……”那名侍卫显然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正当陶沝以为对方定会就此放行时,却不想又听得外边传来了“扑通”、“扑通”几声响,像是在地上接连跪倒了好些人,其中有一个听起来颇为清冽的男声带头说道:“奴才们断不敢对太子爷不敬,但也不敢违抗九爷的命令,烦请太子爷能行个方便——”
我勒个去嘞!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死心眼的主?!郁闷,九九是不是给了他很多好处啊?
陶沝听得几乎当场就泄了气。倘若实在不行,她还是原路返回吧,等那位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下朝回来再商量对策!
然而,坐在一旁的小家伙弘晋却是始终都维持着一副露齿浅笑的狡黠表情,好似成竹在胸。就见他这会儿斜斜地瞟了已然作放弃状的陶沝一眼,黑眼珠子幽幽一转,而后语出惊人:“九婶,待会儿我朝你使眼色,你记得要学男人的咳嗽声哦!”
说完,也不等陶沝弄明白其中深意,便立刻伸手掀起半边窗帘,探出一颗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冲外边发话道:“出了什么事?”
哇咧!这孩子想干吗?!
陶沝惊得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这明显是在自寻死路!
“回弘晋阿哥的话,这些人要拦太子爷的马车,还说要例行检查!”眼见自家主子终于有所动静,小太监喜宝赶紧趁机回头告状。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出宫还有这种规矩啊?”扫一眼跪在马车前面的那些侍卫,弘晋继续瞪大眼睛作出一副天真好奇状。末了,他回过头,拖长音调冲正躲在车厢一角的陶沝大声发话:“阿玛,他们说要上来这辆车检查呢!可是,太医之前不是才再三叮嘱过,您这病现在不能见风的吗?”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停,仿若不经意地再扫一遍那些侍卫的脸色,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也不知道是在问车里的人还是在自言自语:“唔……这可怎么办才好?”
“回弘晋阿哥,奴才不知……”听出弘晋暗藏在话里的深意,那个有着清冽嗓音的侍卫像是又打算再度开口,但前者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接朝陶沝暗暗丢来一记眼色。1
陶沝愣了两三秒钟才猛然想起小家伙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捂住嘴重重地咳了两声。
听到车厢里此刻传出男人的咳嗽声,刚才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卫立刻意识到里面的人定是动了怒,当即悉数噤声,磕头不止:
“奴才该死!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太子爷息怒!”
“阿玛,您千万别生气,太医说过,您这病是不能动怒的,否则会变得更严重的……”见此情景,弘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掀起一抹笑,随即迅速将脸转向车厢内,佯装出一副为大家求情的模样。虽然说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做作和撒娇,但他此刻看向陶沝的眼神却是格外明亮而狡黠。
说完,他又微微一顿,作出像是被车厢内的人给中途打断的样子:“阿玛,您说什么?”
人才啊!这就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人才!
陶沝见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朝小家伙竖起大拇指。对方现在才不过只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却能将一招“无中生有”演绎得如此炉火纯青,可见他之前定是没在这方面少下功夫——嗯嗯,前途可量啊!
因为弘晋此番突然收了声的缘故,跪在外面的那些侍卫显然都集体意识到了不对劲,可他们又完全听不清车厢里的人究竟说了什么内容,于是乎,一颗心也跟着被吊在了半空中。
不过,弘晋这边好似并不在意那些人流露出的满满忐忑之意,又故意停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接话——
“嗯,弘晋知道了!阿玛您病还没好就别费力讲话了,弘晋代您跟他们说——
语毕,他转过脸去,再度朝窗外探出脖子,换上另一种类似“这次算是便宜你们了!”的说话口气,大声道:
“好了!阿玛说他知道你们今次这样做是事出有因,他不怪你们,都让开吧!”
“嗻!嗻!”听到最后的这句赦免之词,刚才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的侍卫们这才忙不迭地起身,扬手放行。
“太子爷出宫!开宫门——”
窗帘被重新放下,马车继续不缓不慢地前行,直至驶出宫门,再没受到任何阻拦。
由于这一整个过程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有好长一段时间,陶沝还深觉自己回不过神来——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出来了?貌似……这也太容易了吧?!
那位太子殿下的名号果然不是盖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皇宫门禁森严,神圣不可侵犯,但现在亲眼目睹了刚才上演的那幕场景之后,她突然可以理解,为何在一百年后的嘉庆年间,会爆发那场震动天下的天理教起事、信徒群起闯入皇宫的离奇大事件了……
不过,这会儿人已经出来了,可陶沝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担忧——
方才她的那两声咳嗽其实装得并不像男人,要不是因为弘晋当时打出了某人的旗号,那些侍卫很有可能会立刻发现在车厢咳嗽的人其实是女子。想来他们待会儿只要静心想想,便会立刻觉察到不对劲。而且,弘晋此番所用的这个出宫理由也让人感觉极为牵强,最多只能唬住一时,回头九九一查就能马上发现漏洞——因为只要能证明在这个时间段内,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是在乾清宫早朝,那么,这个谎言就会立刻不攻自破——
太子那边或许勉强可以不受牵连,因为套用专业的说法,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至于是否参与了幕后的策划指使,他也只需咬定说自己并不知道此事便能推掉大部分责任——毕竟,除了他房里的那位小太监尚善,再没有人知道她昨儿个曾在他的房里出现过。只是——
眼前的小家伙弘晋这一回怕是要难逃干系了!毕竟,他刚才在人前暴露了身份,有证有据,算得上是今次帮她逃跑的最大帮凶!呼——希望九九和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到时候不会太为难他!
思及此,陶沝望向弘晋的目光也在一时间变得无比怜悯起来。
不过,弘晋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份自觉,反倒还在洋洋得意地冲陶沝邀功:“嘿嘿,怎么样?我就说我一定能帮九婶你出宫来的吧?”
“那……你待会儿回来怎么办?”像是出于无意识的,陶沝不自觉地将脑海里刚想到的这一担忧问出了口,问完才突然发现不对劲,但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咦?”弘晋自然听出了前者藏在话里的端倪,脸上的神情当即跟着一僵:“九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宫来了么?”顿一下,又微微皱起眉头,边说边狐疑地盯着此刻明显神色不正常的陶沝:“……你不要九叔了?!”
“这——我……”冷不防被小家伙这样一反问,陶沝当场支吾着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继续接话。
如果可以,她的确是不想再回到这座紫禁城里来了,也不想再和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扯上瓜葛——包括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她想离开这里,想回到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去,想重新过上属于她自己的平常生活!
当然,她心里也非常明白她的这一做法会很伤人,甚至还会因此连累更多的人遭殃,但——
请原谅她的自私!
退一万步讲,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她断不会出此下策!
至于九九,她只能在心里对他说抱歉了,不过,她也会记得他对她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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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沝的催促下,马车一出皇宫便以最快的速度驶到了城东的那间明德馆。
陶沝下了马车,本想嘱咐喜宝先送弘晋回宫,却没想到这小家伙死活也不肯先行离开,硬要跟着她一起去见她话里提到的那位算命师傅。陶沝拗不过,只能由了他。
隔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对面就是那间明德馆。馆门这会儿是紧闭的,但上面并没有挂着“休息”字样的木牌。
馆门外不远,之前见过的那名青衣小僮端坐在桌前,正殷勤地给人算卦。
陶沝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一种不之安感——
她今次……真的能顺利回去吗?
“九婶,你不过去吗?”见陶沝此刻呆立在原地半天不动,她身旁的弘晋不免有些疑惑,试探地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要来找师傅卜卦吗?你之前说的算命馆应该就是指这间吧?”
陶沝没吭声,只咬着嘴唇幽怨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见状,弘晋又狐疑地打量了她好几眼,继而主动拉起她的手穿过街道,一直走到对面那位青衣小僮的桌前。
青衣小僮这会儿正好给前一个人算完,抬头见陶沝站在面前,愣了愣,很快就认出了她:“姑娘,你果然来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笑,作为回礼,陶沝也冲他浅浅一笑,这才犹豫着问道:“他……在吗?”
小僮自然知道她嘴里说的“他”是在指谁,当即飞快地点点头:“在!师父昨儿个就回来了!”顿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转为可惜,“不过——姑娘你今日可是来晚了呢,师父的那三个名额已经没有了……”
然而,陶沝却仿佛并没有听到他后面的那半句话,只不容反驳地立即接口道:“我要见他!”
“可是……”青衣小僮立即流露出一脸为难,“师父他今日是不会再……”
“我一定要见他!”陶沝这会儿也表现出难得的坚持,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你跟他说,他若是不出来见我,那我便闯进去找他!”
“姑娘,你怎么可以……”小僮像是对她的这种无赖行径感到十分不满,但一对上陶沝此刻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眸时,终究还是无奈地选择缴械投降——
“好吧,那我就先进去试试!”他一面说一面往馆门里走,末了还不忘回过头来补充一句,“不过,姑娘,先说好哦,如果师父真不愿意见你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的人便已消失在了馆门内,陶沝无意识地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点着头,面部的表情几近诡异。
一旁的弘晋仰头望着她,脸上写满了狐疑,两颗大大的黑眼珠子也随之在眼眶里来回地打转,好几次都张嘴想要询问,却又在最后关头悉数吞了回去。
很快,那间明德馆里便有人出来了。是两个人,却都只站在门边,隔着馆门,与站在外边的陶沝面面相对。
眼神交汇的一瞬间,陶沝突然默默地流下了两行眼泪。因为她认出那两人其中一个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很久的师兄——
他依旧穿着那身她无比熟悉的锦白色衣衫,气质也依旧清冷出尘,脸上不带任何一丝表情……从上到下,不真实得就像是一个隔世的童话……
隔了三百年的童话……
“九婶,你怎么了?”见陶沝这会子毫无预兆地落下眼泪,小家伙弘晋这一回终于忍不住了,当即摇着她的手问出了声:“他们是谁?你为什么哭?”
而站在门里的那两个人显然也看到了陶沝此刻掉落的泪水,那名青衣小僮见状赶忙上前附在白衣男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便从门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陶沝跟前站定。
他的声音依旧好听得不像话,尽管那话的内容再一次伤透了陶沝的心:“姑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说谎!他在说谎!
她才不要相信!死都不要相信!
面对那人的矢口否认,陶沝的脸上写满了控诉,眼泪也流得更加凶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认她?
他是担心她会缠着他吗?因为他的女朋友是倾城,他怕被倾城误会吗?可是,她之前就已经跟倾城摊过牌了,她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做的,他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对他死缠烂打……
她只是想让他带自己回家……只是这样而已……
“九婶,别哭了!”见此情景,站在旁边的小家伙弘晋首先看不下去了,眉头皱得紧紧的,拉着陶沝就要往回走:“既然这个人说不认识你,那我们走吧!”
不动,也不说话。
陶沝对于前者的这番拉扯俨然没打算给出配合,身体始终纹丝不动地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泪也继续无声地往下静静流淌。
“九婶?!”弘晋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一次,陶沝却快他一步抢先开了口——
“师兄!”眸子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眼前那位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脸,她轻轻地出声唤他,咬音清晰而坚定:“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她的眼神清亮,如水晶一般闪亮,却也同样透着坚定:“我是陶沝,你的学妹陶沝,s大的陶沝……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
她极其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期盼着对方能给出一丝一毫的回应,但可惜,换来的却还是对方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和一层不变的说辞:
“姑娘,你认错人了!”
“是吗?”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陶沝的心里也暗暗做了决定。好!既然如此,那她干脆彻底豁出去了——
不是说女人对付男人最惯用的招数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她今日就死给他看!
思及此,陶沝一把甩开弘晋抓着她的那只手,转身飞快地冲到了街道正中央。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陶沝则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
那辆马车的车夫显然没料到路上竟会冒出这么一个“勇敢”的家伙跑来跟马车相撞,一时愣住了,等想起要收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两匹正拖着马车向前奔跑的枣红马就要撞上已经顿步停在街道正中央的陶沝,所有目睹这一幕情景的人都集体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眼明手快地冲上前将陶沝拉到了一旁,险险地避开了那辆因惯性还在继续朝前行进的马车,也避免了一场祸事的发生。
“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那个适才拉开陶沝的人已经开始对她怒吼。虽然音量并不高,但却是字字深刻见骨。
陶沝没说话,仍旧紧闭着双眼——
这个人是师兄!一定是师兄!
她在心里再一次笃定。
刚才他的这声怒吼,就跟那回她偷偷溜进实验室被师兄发现、师兄第一次变脸吼她时的一模一样!她不会记错的。这个人一定是师兄!
意识到这一点,陶沝猛然睁开了眼睛,但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向那名白衣男子做最后确认,刚才那辆差点被她撞车的车夫却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抢先一步冲他们俩大声嚷嚷:“你们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想找死啊?!”
“抱歉!”见对方来者不善,白衣男子伸手护住了陶沝,转了个圈,将自己的正面朝向那辆马车,语气依旧清淡无波:“我们并无意冒犯尊驾!”
“哼——你们可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只道一句歉就完了?咱们爷可是——”相对于白衣男子的平静道歉,那名车夫却是继续咄咄逼人,正想接着报上自家主子的名号,可惜还没说完就被马车里传来的一个冷声给当场打断了:“从安,给爷回来,别误了正事!”
“是!爷!”车夫一面忙不迭地应声,一面恭恭敬敬地朝此刻正坐在车厢里面的人行礼,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末了,他重新转过头来,甚是不屑地冲两人丢下一句:“今日算是便宜你们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回车上去了,马车继续启程。
这个车夫的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而刚才那个从马车里传来的男声也同样令人感到熟悉,如果仔细想想,其实并不难发现这辆马车究竟隶属何人。但,陶沝如今却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些琐碎了,她只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张脸,近距离地一点一点观察——
虽然那张脸上盛满了愤怒,但凝聚在眉宇间那抹灼灼的焦虑却是毫不掩饰地透出了对方此刻内心的惊慌——就像那次在实验室里,当时的师兄,尽管也是生气到了极点,可其中更多的,却是惊慌和恐惧的……
只可惜,那时的她因为只顾着自己委屈,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一点……
想到这,陶沝突然笑了,笑得那么莫名其妙,那么不合时宜。
她深深地望进那名白衣男子的眼睛,在那里,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满脸泪痕,却又在笑,模样极尽疯狂。
“呵——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陶沝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这样一字一句地正吐着让人无比冒火的话,她也看见那人果然因此皱起了那两道清雅的眉。“……那我要死也应该和你无关啊?你干嘛要阻止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寻死?”
“别做傻事!”对方仿佛惜字如金。除此之外,再不肯多一句言语。
“怎么会是在做傻事呢?”望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却笑得愈发诡谲:“搞不好,我现在死了,就能立刻回家了哦……”说到这里,她压低声线,用只有对方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接下去道:“你知道吗?我以前有听过一种说法,像我这样穿越到异时空来的人,只要死了,有一半几率是可以回去的……所以啊,我刚才才不是在做傻事……”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笑语补充:“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算卦不是很灵的么?要不,你先帮我算算,倘若我现在死的话,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回家去了?”
“……”他不动,也不出声,只死死地扣着她的手不放,并下意识地在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上加大了力道,握痛了她。
“放手!”感觉到了对方的这一细微变化,陶沝起初先是一愣,随后便立刻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完全失控起来。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冲他怒火相向:“反正,你都不已经要我了,反正,你都已经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了,那现在,你又凭什么来管我……”
是啊!既然都不肯认她,那为何还要出手救她?直接断了她的所有念想岂不是更好吗?
虽然这会儿被陶沝毫不留情地一通狂吼,但那名白衣男子显然并没有任何动怒或是想要驳回的打算。他只默默地凝视着前者,仍旧一声不吭。
是错觉么?
有那么一瞬,陶沝竟然捕捉到了对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疼惜,隐隐的,还透出一抹令人心悸的无奈和宠溺。
她愣住了,也当场噤了声。
静静相对,那名白衣男子率先叹了一口气,掏出怀揣的帕子轻轻为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声音也温柔且好听:
“小丫头,别哭!”
乍一听到这声熟悉的“小丫头”,陶沝那原本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又当场再度绝了堤——
“师兄!”
只听得一声哭叫,她毫无预警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对方的腰,哭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迷路孩子——
“我要回家……师兄,我要回家……”她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尽情地宣泄着穿越至今自己所遭受到的那些委屈,“我要回家,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有两个人站在街道旁,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个是绿衣的哭泣少女……
一个是白衣的温柔少年……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相拥而立,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过往的行人无一不驻足观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那辆差点与陶沝相撞的马车才驶出没多远又突然间重新停了下来。
绣有精致花纹图样的窗帘被人掀起,从里面探出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美目,紧跟着,一个石青色的身影便从那辆马车上快速跳下,径直向这会儿正抱在一起的那两人走去。
而背对着马车前行方向的陶沝显然并没有感觉到这股无形的危险力量正在暗暗靠近。
她依旧紧紧地抱着面前的那名白衣男子,泣声不断:
“师兄,你带我回去好不好?现在就带我回去,我要回家……我和这里的人统统八字不合的,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乔翘他们了,我想回去……我发誓,我跟你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再不去你的实验室里捣蛋了,也不骂你的导师是外国金毛狮子王了,再也不和来给你送资料的学姐抬杠顶嘴了,再也不……”
她流着泪,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想要求得上帝宽恕的基督徒般,向那名白衣男子哭诉着自己曾经的罪状,祈盼对方能够答应她的要求。只是,还没等她把自己的那些过错一一列清,陶沝的右侧肩膀便被从后方陡然伸出的一只大手给狠狠地扣住了——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已经被那只手大力地拽离了白衣男子胸前,向后跌入了另一个怀抱——
一种熟悉的味道幽幽萦绕鼻尖,是那种混合了桃花和留兰香的香气。
陶沝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
额头青筋爆满,五官极度扭曲,脸色也已经不能再用简单的铁青或煤黑来形容了……触目惊心之下,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那堪比潘安的模样——
“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1为了不弄混,统一把不是数字军团阿哥的称呼改成名字+阿哥。筒子们看得时候注意下吧,正确的好像某唐之前有留言说过,这里就不重复了。】
呼呼,终于把这段传上来了,下章就是筒子们期待的大肉,看留言好像有筒子猜对了是跟九九~(不过得弱弱地提醒一句,就某唐这种萌清水的孩子,筒子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嘿嘿,奸笑ing~)
昨天本来想专心码一天字的,结果某唐的房东跑来说某唐租的那间房子漏水,渗到楼下去了,硬是霸占了某唐的房间整整一天,找人来修理也不知道有没有修好,那师傅嫌无聊一直跟某唐说话,某唐想码字都码不了,然后房东也站在旁边,呼……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来~~~~(>_<)~~~~哭~
筒子们为某唐祈祷吧~
7.8
呼呼,先更一段吧,困死了,某唐先去睡了,睡醒再说~
本想接着上一章发的,但怎么都更新不了,只能新开一章,筒子们先凑合着看吧~
明天好像是七月七日的说~
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