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随毛太回到前院的时候,九九正一脸焦急地站在偏厅游廊处等候。还有那位华丽丽的八阿哥不知何时也来了,亦站在一旁。
见她此番从后面出来,九九立马迎上前去劈头就是一句:“你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陶沝正打算随口找个理由解释过关,但旋即又想起小厮毛太刚才也看到了内院里发生的那幕情景,遂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董鄂适才觉得无聊,就想着到处走走,没想到却在内院遇上了四爷,所以就耽搁了……”
“你遇到四哥了?”闻言,九九立刻收起了方才怒气冲冲的模样,转而疑惑地瞟了一眼站在陶沝身边不远的毛太,而后者则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陶沝见状也赶紧继续补充:“嗯——董鄂当时见那院里的夹竹桃花开得甚好,就想着去摘一朵,幸好四爷打那路过阻止了董鄂……他说那花有大毒,让董鄂最好别徒手去碰……”
“原来九弟妹不知那花有毒吗?”不等她话音落下,八阿哥这时候也走上前来好奇插话道:“我还以为九弟妹对这些花草的习性一定全都了若指掌呢!”
呃——这家伙的说辞怎么和四四大人如此相像?难道她当日在御花园里回答花语涵义的一番表现竟给人留下了这种错误的印象吗?
陶沝抿抿嘴,低下头冲某人恭敬回话:“八爷谬赞了,董鄂所熟悉的花草花语不过是一些曾在书中有过记载的东西,但若论及实物,董鄂恐怕连牡丹和芍药都会分不清楚的……”
“哼!”听到这话,九九忍不住从鼻子里甩出一记冷哼,“那爷倒是得感谢一下四哥了,得亏你今次恰好遇到了他,不然爷现在怕是也要帮着你一起收尸了……”
“扑哧——”
他话还未说完,陶沝已忍不住轻笑出了声。而八阿哥也在一旁微微地弯了弯唇角。
见此情景,九九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陶沝的后脑勺——当然,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感觉上更像是在轻抚——然后又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中颇有埋怨,但也不失一分宠溺:“亏你笑得出来,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又不是故意的!
陶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带点委屈地抬脸朝九九吐了吐舌头。而后者见状当即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但唇角扬起的弧度却与之相对地一直在扩大。
八阿哥的目光在这两人的脸上快速逡巡了一圈,随即便单手握拳放到嘴边,清咳出声:“好了,这儿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我们也都回去吧……”
九九闻声立刻将停留在陶沝脸上的目光转向他:“八哥,要不今日去我府里用膳吧?”
八阿哥浅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淡淡拒绝道:“不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顺路去看望一下昂邦阿玛(满语大伯)!”
昂邦阿玛?!
那不就是传说中相当有名的康熙朝贤王——裕亲王福全?!
陶沝的大脑反射弧立刻因为这个名词而激起了强烈耀眼的火花。她突然想起,这位恭亲王常宁逝后没不久,那位传说中的裕亲王福全也病笃离世。前后相隔不到二十天。
裕亲王福全也是陶沝当初大爱的对象之一,而她喜欢他的原因也很简单——
当年顺治帝问其兄弟志向时,康熙答曰愿效法皇父,而他却很肯定地说,愿为贤王!
尽管很多历史学家说他甘愿居于二线的原因是缘自他身体有残疾,所以才心生自卑感,可是陶沝却觉得这句甘为贤王的话是真心秒到她了!
在陶沝看来,当“贤”王是最好的,不过此闲非彼贤,她所谓的“贤王”其实是“闲王”——不用做事,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朝廷的俸禄各种玩,偶尔平易近人为民做点好事就会被人称赞“贤王”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位裕亲王倒是真正意义上的贤王,且不论他是不是自卑的问题,陶沝真心觉得,他的一生足可称得上是为大清——不,应该是为那位康熙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陶沝认为自己有必要趁对方现今还没有离世之前赶紧前去探望一下真人,免得到时候又和见这位恭亲王一样后悔万分。她好不容易才得缘穿来清朝,如果只能在这些人逝去之后才见到卿面,那也就和三百年以后再听说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陶沝赶在八阿哥撂下这句话后便立刻接上话茬:“董鄂能跟着一起去探望一下王爷吗?”
此语一出,八八和九九两人脸上均是一愣,两道视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同时集中到了陶沝身上。
陶沝仰起脸,眼带期盼地回望着两人,目光甚显真诚。
那两人各自怔了一会儿,九九率先开了口:“你也想去?”
“嗯!”陶沝一脸希冀地冲他用力点头。
九九听罢没再出声,八阿哥瞥了他一眼,平静地在一旁插话道:“九弟妹为何会突然想去探望昂邦阿玛?”
“这是因为——”陶沝眨眨眼睛,大脑飞速运转,而后利落地答腔:“裕亲王的大名如雷贯耳,董鄂从以前就一直对其仰慕——啊不,是敬佩已久,非常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其一面,只可惜董鄂平日里出门遭限,一直都无缘得见王爷……”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前些时候,董鄂听说王爷病恙在身,心里就一直很想找机会前去探望,不想都被琐事耽搁了,难得今日正好有空,所以……”
她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八阿哥听完后立刻呈现一脸无语状,而九九的神色看起来也明显有点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沝的那句“仰慕”之说。
古代“仰慕”一词的涵义和现代大有出入,陶沝暗暗庆幸自己之前改口改得还算快。
现场气氛又再度变得凝滞起来。两位皇阿哥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置词。而陶沝的眼光也一直都在这两人的脸上来回打转。末了,她鼓起勇气第一个出声,眼睛是看向九九的:“董鄂……能去吗?”
对上她此刻盈盈顾盼的双眸,九九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便冲她大手一挥:“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反正八哥刚好要过去,那我们也随他一起去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八阿哥,像是在无声征求后者的意见。八阿哥见状也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后慢条斯理地冲陶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九弟说的是!九弟妹能有这心,自然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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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亲王府坐落在城东的台基厂。
据说在京城所有亲王府中,裕亲王府是按照清朝府制规定衡量最为标准的一座亲王府,敕建于康熙六年,号称王府建筑中的典范。
三人坐两辆马车先后来到了府门前。陶沝跟在九九身后下了马车,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八阿哥一起入内。
经过一番行礼和寒暄之后,陶沝终于在寝殿的卧房里亲眼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裕亲王福全——
三人进去的时候,他正病恹恹地躺在里屋床上,长相与那位康熙皇帝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感觉上却要比前者慈祥许多,可能是病久了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也稍显憔悴和苍老。
陶沝记得这位裕亲王貌似是在万寿节前后发病的,至今已经快满三个月了。这期间,康熙皇帝前后来看了他三次,而最后一次看完,索额图就被逮了,可见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点联系。
裕亲王的床边还坐着一名妇人,应该是裕亲王的嫡福晋,看年纪好像已有四十出头了。陶沝记得她应该是姓西鲁克氏,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
两人这会儿像是正在说着什么,不过大多都是嫡福晋在说话,裕亲王只是躺在床上偶尔应几声。
陶沝虽然一直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跟在九九身后,但两只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瞅空往床上那位裕亲王脸上打量。她记得《永宪录》里曾经说过,这位裕亲王瞎了一只眼,是独眼龙,所以才会甘愿放弃当初的皇位之争,但这会儿看上去倒是不像,对方的两只眼睛都是好好的,就是其中一只眼睛略显浑浊,身上其他地方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残缺,所以这种说法还有待推敲。
不过,书中所记载的裕亲王很喜欢八阿哥的这种说法看起来倒是的确不假。
因为在瞧见八阿哥此番到访时,那位裕亲王似乎显得非常高兴,就连原本萎靡的精神头也像是瞬间高涨了几分。紧接着,他便让旁边的妇人扶他坐起身,然后朝八阿哥招手让他过去。
那名妇人将她适才坐的摆在床边的那只紫檀黄花梨海棠凳让给了八阿哥,然后起身朝门外退去。在经过九九身边时,她突然注意到了此刻正躲在九九身后的陶沝,先是一愣,随即便含笑着朝陶沝伸出了手。
陶沝也跟着一怔,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对方这会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正要开口询问,九九已经先一步伸手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八哥他们应该有话要说,你随阿牟(满语伯母)出去坐坐吧!”
哎?陶沝闻言又是一怔,原本还想回他一句“那你不用跟着一起出去吗?”,但想了想,还是在最后关头闭上了嘴,只朝他轻轻地“哦”了一声。
八八和九九之间的关系向来不一般,可能他这会儿要跟裕亲王说的事情,也希望九九能一并参与并发表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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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恭恭敬敬地随着那位西鲁克氏嫡福晋走到了一旁的偏厅坐下。有丫鬟进来依次为两人奉上了热茶。
西鲁克氏起初只是握着陶沝的手和蔼地问些家常,但当她无意间发现陶沝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翡翠玉镯时,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这是谁给你的?”西鲁克氏双眼死死地瞪着那只翡翠玉镯,双手也紧紧地握着陶沝的手腕,脸上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
“是九爷给的啊!”顾不得手腕被握对方得生疼,陶沝满腹疑惑地回话:“爷说,这是他纳妾当日收到的贺礼!”停了停,见面前的西鲁克氏仍是一副震惊模样,忍不住心生猜疑:“难道这镯子有什么不对吗?”
“噢,也没什么——”西鲁克氏被陶沝最后的这句问话唤回了神智,当下猛地松开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恢复了方才的和蔼:“其实,这镯子原本是先皇赐给我的,我一直都没舍得带,没想到……”
嗨?!
她这话一出口,陶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不安,还不等对方说完就强行抢过了话头:“难不成,这镯子竟是从福晋您这儿偷去的?可,可是怎么会……我,那个,九爷给我的时候只说这是贺礼,我真的不知道这镯子原来是福晋您的……怎么会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去褪手腕上的玉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这把它就还给您……”
“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啊——”相对于陶沝此刻表现出的紧张支吾外加面红耳赤,西鲁克氏却是笑着按住了她正在褪镯子的手,柔声道:“无妨,既然这镯子现在都已经送到了你手上,那我又岂有再把它要回来的理儿?你既然喜欢那就继续戴着吧!横竖这镯子也是要给人戴的,一直放着才是可惜了……”
陶沝闻言眨眨眼睛,手上还维持着褪镯子的动作:“可是,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自然!我这个把东西送出去的人都准了,其他人谁还会有意见?”见她仍在犹疑,西鲁克氏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格外动容:“我只是没想到那孩子是把它要去送给了你,先前我还当他/她是要拿去自个儿戴呢!”
那孩子?她难道是在指九九吗?可是,听这话的意思,九九他应该没有自己戴镯子的癖好吧?
陶沝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再问得清楚些,有个小丫鬟突然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冲西鲁克氏气喘吁吁道:
“不好了,福晋,王爷刚才又吐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这个是星期天和星期一两天的~本来应该昨晚发的,结果u盘忘在朋友那儿~筒子们抱歉~
继续码今天的~呼呼~估计码完会很晚了,筒子们可以等明天看~
标题乱取的~想到好的再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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