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受到沈未寻的关照,但牢房再好又能好到哪里。
牢房里阴冷潮湿,一块木板就是床,床上只有一床发霉单薄的被子,别说夜里,就是白日也冷的让人打哆嗦。
林凛身披厚重的大氅站在牢房外,眼眸阴晴不定的看着牢房里倔强和自己对视的儿子。
“你糊涂啊!为了争强斗狠竟然杀了周家嫡子的性命?你是想害我武安候府吗?”林凛一见到儿子就忍不住骂道。
林凛子嗣凋零,林承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原本还想着,哪怕林承只是个私生子,他也要好好培养林承,今后让武安候府后继有人。
林承也没让林凛失望,他勤学好问,学习进步很快,连夫子都多次夸赞他的本事。林凛为此觉着自豪,可如今林承却捅出这样一个篓子来。
这几日,周家已经在给武安候府找了不少麻烦,林凛已经焦头烂额,而周家那边也明确表示,要的就是林承偿命!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杀他!”林承站在牢房内,笔直的身躯不曾弯折,他字字句句带着坚持。
从出事后,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他杀了周家嫡子周庭,可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他再糊涂,也不会在书院那里堂而皇之的杀人。
“你没有杀他?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瞧见你杀了周庭?你还在狡辩!你是想害死我们武安候府不成!”林凛忍不住骂道。
林承咬着牙握着拳头,这是他出事后,父亲第一次来看望他,哪怕林承真的很愤怒父亲不信任他,但林承不是傻子,他知晓,他如今能靠的只有父亲,也只有父亲能帮助自己查清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父亲,儿子真的是无辜的!”林承突然跪了下来,隔着牢房的铁栏杆,林承低下头哀求道“还请父亲信儿子一回,帮帮儿子!”
林凛看着眼前的儿子,沉默了许久。
论私心,他自然是不想放弃儿子的,但是周家的怒火他实在承受不住,如今的武安候府已经溃烂,若是遭到周家的报复,武安候府很快就会落寞。
更何况,他的女儿如今正得太子宠爱,若此时得罪了周家,周家嫡女周鸢乃是东宫侧妃,到时候定是会毁了女儿这些日子的筹谋,那么他武安候府,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凛沉默着,而林承的心就一直在忐忑着,拳头也越握越紧。
他一直都知晓自己这位父亲的真面目,但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而且家里有祖母在,他觉着父亲不一定会放弃自己。
“认罪吧!”
良久,林凛突然低叹一声,惹得林承连忙抬起头来“您在说什么?儿子是无辜的啊!”
“就算你是无辜的又如何,人证物证俱在,你真的逃的了吗?承儿,这些日子为父对你悉心栽培,你是为父的血脉,如今为了武安候府为了父亲,你就认罪吧!只有你认罪,周家才会熄火,只有你偿了命,周家才会放过武安候府!你放心,为父定会记着你的付出!”林凛劝道,甚至是安抚着。
可林承听了这话,只想笑。
明明自己是无辜的,明明自己的父亲也知晓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查清真相,他所担忧的只是他的仕途他的前途,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罢了。
甚至,他还能光面堂皇的说出这么多道貌岸然的话来,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父亲,是要放弃我?祖母呢,祖母也同意吗?”林承不死心的询问。
那武安候府,王氏自然巴不得自己去死,父亲林凛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平日里对林承最关心的只有祖母温老夫人,至少林承觉着,祖母因为血脉对自己是真的关爱。
林凛有些不自然的回避着儿子的视线,语气有些沉重“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
一句话,是压垮林承最后一根稻草。
“连祖母,也放弃我了?”林承跌坐在地,他不可置信的询问,眼眸里有些期待的看着父亲,希望这只是父亲在欺骗自己。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哪怕平日里伪装的再怎么厉害,但骨子里却依旧渴望有亲人的疼爱。
“你祖母识大体,危及武安候府的命运,你祖母希望你可以认罪,在周家面前能够忏悔,这也不辜负你祖母对你疼爱一场!”林凛继续劝道。
林凛不希望自己和周家交恶,如今的武安候府也没底气和周家交恶,他只希望儿子可以认罪,可以在周家面前跪地求饶,以免了周家对候府的迁怒。
“哈哈,疼爱?”林承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落了泪。
在今日之前,他还以为,哪怕父亲对自己更多的是利用,哪怕祖母对自己更多的看中血脉,可现在,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了,父亲和祖母对自己那点子疼爱,不过是施舍罢了,只要牵连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入深渊。
怪不得,当初姐姐不顾一切的都要和候府斩断关系,这恶心的候府,比吃人的野兽还要可怕。
“你笑什么!为父说的话你都记得了吗?你是我林凛的儿子,我锦衣玉食的供着你,如今你难不成想要毁了我武安候府不成!”林凛瞧着儿子笑的癫狂,连忙呵斥道。
可此时的林承只是不住的笑,笑的趴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就和疯子无异。
林凛又骂了几句,可地上的林承只是不住的笑,笑的止不住。
此时林凛不禁怀疑,是不是这孩子打击太大疯了,若是疯了,到时周家那边应该也会息怒吧,大理寺再判下此案,让这孩子偿了命,此事该是能了结的。
林凛想着,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悯和不舍,可脚步却无比坚定的离开。在他眼里,这个唯一的儿子,已经成为弃子,再可惜也无用。
林承不知笑了多久,笑的满脸都是泪水,可心却如同破了一个窟窿,冷风不住的朝里灌。
可等他抬头,却瞧见一双绣着芙蓉花的缎面白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