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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慕敏如此说来,众人都有些变sè。他们都是现代人,基本的人权理念都是有的,现在有人(还是个女人)将要因为某种迷信平白无故的含冤死去。这种事情,他们实在看不过去。

“我们要救她。”慕敏说。

众人默然:这里是黎区,穿越者是外来人。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当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他人的时候,哪怕出发点再好也不要随便去干涉别人的事情,否则只会招来怨恨。

熊卜佑说:“我们怎么去救呢?”

“她是无辜的――”慕敏刚说了这话就停了下来,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禁”这回事。问题是这里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见机行事吧。”崔云红说,“王工这次不是特意关照过我们,要遵照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不要随意干涉吗?”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个别人正义感爆发“她死不死和我们有屁相干!”方敬涵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大家不由得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老好人突然说出这么冷酷的话来。

“你说什么?!”有人普世价值发作了,“一个无辜的人要被杀了!你居然说跟我们无关?!”

眼见着事还没办,价值观和人权理论的大讨论就要展开。崔云红一声断喝:

“好了!”他心里也觉得这女人的死活和他们关系不大,但是现在既然被提出来了,公然说不救肯定会引起内部矛盾。“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何平说:“要救人也不难,不过我得问下,执委会会不会同意我们收留这个女人?”

“当然收留,”慕敏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不考虑她的民族身份,就是当劳工我们也需要的。”

“要不然给小王当老婆也行啊。”

“我看你是自己动心了吧?”有人已经互相打趣起来。崔云红想现代人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没心没肺,什么时候都说笑的起来。

“没有文面我才能动心吧。”

“你们别妄想了。”慕敏说,“虽然被指认为‘禁母’的人各个年龄、阶层的女子都有,但是还是以中老年妇女为主,特别是娘家无人的寡妇,因为她们缺少家族力量的保护。”

何平点头道:“既然是肯收留她,我到时候就试试看吧。能不能成功不敢说。”

这边奥雅已经来催请了,外面还聚集了一大批好奇的群众。崔云红赶紧做了一番分派“同志们,”崔云红说。“现在我们要防备万一。必要的时候,还得赶快逃走。现在先把预案给大家熟悉一下,万一有什么意外,大家就按预案行动,明白了吗?”

决定由熊卜佑陪同何平过去看病,黄爪子作为保镖。

崔云红把队里仅有的1支glock手枪给了他们。

“万一有事立马杀出来。”崔云红关照道,“xing命最要紧,药品器材丢了就丢了。”

慕敏也来关照:“做事别冲动,黎人最重言而有信,说话要留有余地。不必这么紧张。”她叹了口气,心里是不大赞成崔云红如临大敌般的安排的,总觉得反应过度了。

“我们都明白。”

其他人都把行李打好包,准备好枪支。考察队带了4支雷明顿霰弹枪和5连发猎枪,还有几支杰林德手枪,都装好弹药,用芭蕉叶包裹好,放在手边。

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何平一行提着旅行药箱随着奥雅和黎本清去峒主的屋子了。

峒主的住所比之周围的房屋都要大,用料也考究。美孚黎当中的阶级差别是比较明显的。何平等人一脸庄重,寨子里的壮丁们一面阻挡着人群,一面拥着他前进。过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老人来欢迎费尔久逊,这是峒主的亲信之一。

屋子里光线幽暗,何平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有个青年人躺在屋子边的一张竹榻上。四周簇拥着一群人,大多是女子,似乎有人在啜泣。床外面用竹篾墙遮挡着。

何平把这幅情景扫了一眼之后,就走到竹榻前面。这人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青chun年少的时候,黯淡的光线下看得出面sè蜡黄,满头是汗,在痛苦的喘息。

他的身上盖着一张扎染过的木棉布,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传来腐臭的气味。

何平眉头一皱,这味道可不象是生病,难道是外伤感染?

“什么病?”何平问。

旁边有个着面的中年女子,忙对着黎本清说了一番,黎本清说:

“原来只是腿上有些红肿,几天前突然发病,起了个大肿包,全身烫得厉害。”

把被单揭开,何平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腿上有一个巨大的脓胞,体温感觉非常高。他打开箱子,用酒jing棉擦了下手指,按了下脓胞,上面滚烫,中间有一个软的地方,有跳动的感觉。何平已经知道了,这是外伤引起的感染。

这样的情况不动手术是不可能了。何平又给手指消了下毒。虽然不过是个门诊小手术,但是他还从来没在人身上试验过。这会不禁有些后悔了。

旁边的女人见他面露难sè,知道人难救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周边的人也跟着流眼泪。

迎接他们的老人问:“神医,峒主还有救吗?”

“不好说,”何平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以一试,不过不包活命。死了我不能负责。如果答应,我就治,不然就只能告退了。”

奥雅满口答应,说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只求神医施法。

何平要人把病人抬到外面去――这里黑黝黝的,没法动手术。关照把病人的床榻四周用帘子围起来,上面搭一个棚子遮阳。棚子外面用石头堆起火塘来升火,又叫人取来全新的陶罐子烧水。又让人拿来几匹白布,裁成三大块,当中挖个洞,作为手术罩袍。余下的让人做成了口罩和帽子。做好后在水里煮过,又在太阳下晒干。

寨里的黎人又害怕又好奇的看着他们摆弄的这一切。这一切全部停当。已经是中午了。三个人穿着白布罩,戴着白帽子,蒙着口罩从棚子里出来的时候,小孩子们都被吓的逃掉了。老人们眼里也流露出了极大的不安和忧惧。

何平把自己的医药箱打开,整理了下物件。对熊卜佑和黄爪子说:

“他这个病,应该是伤口感染了链球菌,不开刀是不会好的,再拖几天,估计不是发高烧死掉就是得败血症死掉。”

“开刀引流?”黄爪子是户外活动爱好者,小伤小病的自我治疗知道一些。

“对,只有开刀才能救他的命,”何平说,“你们当我的护士帮忙。”

“好,你要我们干什么吧。”黄爪子一口答应。

“先帮我消毒器械,准备材料。对了,还要配点生理盐水。”

“要输液?”

“洗伤口用,注意配制浓度0.9%。”

“好叻。”

医药箱里没有多少酒jing,手术器械就采用了最简单的煮沸消毒法,把需要用的器械在已经沸腾的开水中再煮上5分钟后用酒jing消毒。何平给戴上手套。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术刀。

外面的中年女子――大概是峒主之母,看到他们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在水里煮着各种闪光的东西的时候就开始不安了,当看见何平拿起一把小刀的时候,她几乎要发狂了,在外面大哭大闹的要冲进来,被几个奥雅拉住了――何平已经事先关照过他们。

“体温多少?”

“39度8。”

“往他嘴里塞点布,你们按住他。”何平关照他们。

何平先用酒jing把脓胞周围彻底消毒,然后找了脓胞上柔软有波动感的地方――他记得河马在教他简易的手术的时候说过,手术治疗脓疮,就是从这里下刀切出排脓的切口。不过说起来容易,真要往一个大活人身上切还真是有些发虚。他调匀了下呼吸,一刀切了下去。

脓血几乎是喷shè出来,飞溅得他们身上的临时手术衣上到处都是。

熊卜佑差点叫了出来,这阵势还真吓人,他明显感到手下的病人一阵抽动,有挣扎的感觉,当下全力把他压住。

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和许多人的脚步声,何平开始用盐水清洗伤口,这少年峒主挣扎的更厉害了。黄爪子和熊卜佑得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他。

正忙话着,只见黎本清从外头钻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熊卜佑呵斥道:“你进来做什么?”

黎本清苦着脸道:“外面正在吵闹,说把峒主交给你们治是――是――”

正说着话,外面似乎有人在争吵,听不懂的黎语一阵高出一阵来。三个人都是一阵紧张。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废。何平干脆来个不闻不问,只管清洗伤口,待把创面完全清理干净,再把涂了凡士林的纱布引流条塞入伤口,外面再用药棉松松的覆盖包扎。

“不用消炎粉吗?”黄爪子问。

“现在要引流,给他口服青霉素。”何平看了下伤口的包扎,虽然有些难看,还算合格。

“等等,你给他口服青霉素,万一过敏怎么办?不是死定了!”

“我忘记了!”何平一惊,“换磺胺片吧。”

当下给病人口服了磺胺。这时候外面的吵嚷声音停了下来。何平关照家属可以进来了。外面进来的,正是峒主的母亲和那个请他们的老奥雅。

峒主的母亲见儿子面sè萎顿,但是似乎不那么痛苦了,稍稍面露放心之sè。老奥雅又对黎本清说了一堆话。黎本清说:

“他谢谢你们救他的侄子,他问这样算是治好了吗?”

“还没有,得再过几天。”何平知道体温没下降之前还是处于危险期,“你们可以给他喝水、给他吃些清淡的东西,但是不要让他的伤口碰到水或者脏东西。找人riri夜夜的看护他,他这会在发热,要用布泡了冷水给他敷……”何平关照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是,“选你们认为最可靠的人看护,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许进棚子,任何人都不行!万一有事情就赶快来找我。”

老奥雅听到何平如此说,脸上不由得浮起一阵忧虑之sè。但他什么没再说,只说一概按神医们的吩咐办。

三人小组从棚子里出来,他们那血迹斑斑的罩袍又引起了一阵sāo动。大家动手把器械清洗过,再用开水煮洗消毒一番。结束之后烧煮的陶器被砸碎掩埋。临时制做的罩袍、口罩全部都丢到火里烧掉。这番做法原本只是为了杜绝医疗垃圾的污染,没想到却被当地人理解成了一种巫术仪式。以至于多年之后穿越政权的工作队重返该地的时候,某个年轻的队员在社会调查笔记中记录下了这么一段:

“……给病人‘做鬼’驱病的最后阶段,是把一件染上斑斑点点红sè,有时候就是染上血迹的白布丢入火中,最后把煮东西的陶罐子砸碎。所有的垃圾将会被掩埋掉。整个仪式才正式结束……”

回到黎本清的房子里,有人送来了食物:烤鸡、鸡蛋、鱼、竹筒饭、米酒等等,十分丰盛。只是考察队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动手术的三个人刚才又是脓又是血的,其他人则担心下来几天会怎么样。刚才棚子外面的sāo乱,里面的人是没看到,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人不断在煽动着什么,外面的群众几次都sāo动起来,幸亏那几个奥雅在外面拼命压制才算维持住秩序。

“不用担心,这峒主肯定会发几天烧,有抗生素,他死不了的。”何平说,“就是有点蹊跷。”

“什么?”

“他不是平白无故的发炎的。”何平从药箱的搪瓷盒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赫然是一根细细的竹刺。“这是我从伤口里拔出来的。”他小声说,“有点奇怪。”

“被扎了他自己不知道?”

“这倒是很有可能。”何平说,“河马和我说过不少这样的病例,幸好这东西不是铁得,否则得了破伤风谁也救不了他。”

“靠,我们不会卷入什么宫廷yin谋吧?”有人想象力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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