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黄山看着牛车窗外的人，“不像是过来做生意的商人，倒像是流民……“
“不太可能啊，荷兰本土距离巴达维亚上千海里，流民怎么可能有钱出海?“郎昊俊摇了摇头，“我估摸着他们可能刚刚下船，海上条件不是很好。“
黄山默不作声，如果是一两艘船的事，红毛官府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就让这些人在路上游荡，现在这种状况肯定流民一下子涌入过多，巴达维亚官府已经管理不过来了。
果然车越向前，人群越多，有些人甚至就地搭起了帐篷，再这样下去，恐怕饿死街头的事都会发生。
一车人默然无声，除了郎昊俊，黄山跟他的士兵可都是见过流民的，流民作为一出人间惨剧，不仅仅容易造成社会治安问题，还容易引发动乱，谁都不敢淡然处之，大家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现在手里没武器，一点都不踏实。
“郎参谋，怎么晚了几天?“甫一下车，张明启秘书钱尹松便迎了上来，钱尹松以前一直常驻在莫迪亚洛克，他年纪大了，估计跟不上那边的超现代节奏，便申请来了巴达维亚，悉尼没有一个人跟他不熟悉，谁去莫迪亚洛克不得跟钱伯打招呼?
“啊呀，钱伯，这么客气还专门跑出来，咱们又不是稀客。“郎昊俊连忙跑上去握住钱尹松的手，“张总制人在不在?“
“他有事先回国内了，现在巴达维亚事务都是原来的人在办，犯不着张总制亲手过问。“
“能成吗？我这边还带着任务呢，之前金司令给这边通过信，有朝鲜重要任务。“郎昊俊有些担心下级官员做不了主。
“他走之前特意跟我交代了，都处理好了，出使人员已经全部安排，郎参谋不用担心。“钱尹松慈祥地笑道，“你们赶紧先进去吧，站在外边说也不是个事。“
郎参谋连忙招呼黄山，俩人在钱尹松的引导下先去放行李。
“钱伯，咱们这公馆里边干嘛存这么多粮食?“郎昊俊看着公馆外边堆满了粮食包，苦力还在不停地往里边搬。
“荷兰人那边出事了……“钱尹松小声地说道，但看到黄山站在一旁，又欲言又止。
“没事，你们聊，我四处去逛逛。“黄山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自觉地找了条静谧的小路，往后山一躺乘凉去了。
“你们来的路上没发现吗？现在整个巴达维亚都是红毛的流民?雷尼尔兹总督上个月底给张总制求救，咱们紧急从霹雳调了三万石粮食过来，不过貌似撑不了多久了，红毛的船一天天还在增加。“
“不对啊……“郎昊俊左右寻思不过来，“难道荷兰本土发生饥荒了吗？“
“我听张总制说，跟英格兰人和西班牙人有关，英格兰权臣克伦威尔篡位后，一直在打压荷兰，不仅仅封锁他们的航线，还要求荷兰海军遇到英格兰海军必须行“升旗礼“，不行礼便会被攻击，“钱尹松叹了口气，“这种强盗行径跟鞑子有什么区别。“
郎昊俊知道英国跟荷兰因为《航海法案》即将开战，但那只是纸面上的说法，现实里两个国家的较量其实已经白热化了。
“那西班牙人是怎么回事?“
钱尹松摇了摇头，“张总制不肯说，这当中原因似乎跟咱们有关，但我听雷尼尔兹总督说过，西班牙跟荷兰曾经是一个皇帝，后来他们独立了，会不会是西班牙皇帝想要平叛?“
“不可能，西班牙人打荷兰打得快破产，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继续开战的。“郎昊俊百思不得其解，讨逆军内部已经就莫迪亚洛克图书馆综合得来的消息进行了一次内部通风会，根本没提到这节骨眼上西班牙会卷入浑水。
“外边这些流民便是因为西班牙的攻击，从其他各个殖民地赶过来的。“钱尹松补充道，“周边可能也就巴达维亚兵强马壮，西班牙人还不敢动手，其他不少小型岛屿，估计荷兰已经丢了不少了。“
“钱伯，此事干系重大，我下午出去亲自查看查看。你且安排好黄山跟他的手下，鲁王也要到了，千万不能让流民惊扰到，否则咱们要背责任的。“郎昊俊吩咐道。
“我晓得，晓得。“钱尹松连忙点头。
郎昊俊心不在焉地跟黄山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完饭便一个人轻装简行出了公馆。
公馆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里边岁月静好，歌舞升平，外边活戳戳一出人间惨剧，好多荷兰流民把全部身家买了船票，一下船便破产，只能沿街乞讨，不少马来人便拿他们撒气，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乞丐，奴才们怎么能放过这次好机会?
“老爷行行好吧，老爷行行好吧……“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破碗，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拉住郎昊俊裤腿，后边还跟着俩孩子，这些乞丐为了能向富有的华人乞讨，都已经学会专业汉语了。
郎昊俊一脚踢开他，倒不是他心狠，而是现在只要一给钱，他立马便会被乞丐群给淹没。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走过了两条街，郎昊俊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莫迪亚洛克驻巴达维亚大使亨利。
“亨利，亨利！“郎昊俊踮着脚朝他招手。亨利把手中的面包抛向人群，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
“嘿……我的朋友，郎，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亨利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次在巴达维亚看到你还是半年前吧，最近去哪儿了?“
“回中国内地了，帮助我们的皇帝平息叛乱。“郎昊俊给亨利递过一支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火苗照亮了亨利苍白的脸，他享受地猛吸了一口，“最近真是太累了。“
“我还正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西班牙会攻击荷兰人?“
亨利一脸惊讶，“郎，发生大事了，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郎昊俊摇了摇头，“我一直待在琼州，现在张总制又回悉尼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以先告诉我一下。”
亨利叉着腰想了会儿，“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西班牙人貌似对我们莫明荷联盟很不满，他们到处串联反对我们的势力，以前我们没有证据，但这一两个月，他们竟然亲自下场攻击荷兰的殖民地，大明以及莫迪亚洛克的船只，据我所知，我们莫迪亚洛克至少有五艘船被他们抢走了。“
“他们疯了吗？“郎昊俊惊叫道。
“镇定……“亨利拍了拍郎昊俊的肩，“西班牙人现在极有可能处在一个疯子的领导之下，我们的情报已经有些许眉目。“
“能跟我说吗？“
“我怕会吓着你。“
“那到底说不说。“
亨利看了看四周，“你跟我来吧，这个消息张总制已经知道了。“说完两人进了莫迪亚洛克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