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馨月虽然被他这话弄得一肚子火气,可也知道再吵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嘟囔了一句“染就染”,转身时正好看到肖子清站不动,用脑袋抵着顾南澈的后背靠着,不由冷哼了一声,才带着助理准备往休息室去。
肖子清倒没注意她的视线,虽然听到了声音也没搞明白她针对的目标是谁。
旁边的小茵却瞬间get到了她的点。
谁知这边刚要作出反应呢,就见导演一副火冒三丈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抬手把握着的剧本甩出去老远:“你说染就染,我也就算了,可你居然还敢跟我哼?!真是圈内奇事,娱乐异象!你这种人也配做演员?!你是真觉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
“行,你跟我哼是吧,行,来,我们先拍下一幕。”
他看她一眼,面无表情。
“至于你,随你什么时候染,随你染成什么样,你觉得可以就来说一声咱们就拍,来,”他说着又朝刚才喊来的那个工作人员道,“你也不用调视频了,所有人都准备一下,马上开始。”
陈馨月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是,导演你干嘛啊?我又不是对着你哼的,你发什么火?我听你的染回去还不行?”
她也气了个脸红脖子粗,再加上顾南澈和肖子清都在看着,就更觉得丢人。
但导演却压根不在理她,招呼着一众工作人员就往另一边走去。
演员们自然也各就各位,整个剧组就像是个庞大的机器开始按照工序运转,只有陈馨月和她的助理傻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肖子清则坐回了躺椅上,边用手机刷题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进入状态开始拍戏的顾南澈。
小茵和阿ken因为要帮忙让一会儿的火锅和甜点顺利进来,也暂时不在。
于是休息区就剩下这气氛尴尬的三个人。
陈馨月的视线往肖子清身上打量了好几回,没忍住又哼了一声,才扭头朝站在身后的助理道:“还愣着干嘛?公司把你派过来是吃闲饭的吗?汤姐不在你就成透明人了是吧?就算是助理也不是你这么当的吧!”
“你看看影帝的助理,就连助理副手都比你有用!上次落水不管我自己逃命的时候不是很有决断的吗?怎么今天导演骂我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她双手抱胸,昂着头用鼻孔对着人,忽然笑了一声。
“哦,我都忘了,你在落水的时候都能不管我,现在又怎么会管我?看着我被人数落,你估计早就乐开花了吧?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祈祷我早点死呢。”
小助理脸色都白了。
本来站在她后面就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这会儿更加吓得双腿都在打颤。
“月姐……”她嗫嗫嚅嚅,“我没有,我怎么会想要你死……”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陈馨月冲过去狠狠扇了一巴掌,厉声将她打断:“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喊我月姐?谁是你姐?你也配?!”
她抬手就又朝对方的脑袋上抽了一下,打得那人站都站不稳:“你不想要我死,可我差点死的时候你去活得好好的!”
“贱人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玩意儿,我不让你尝尝社会的毒打,你是永远不会知道天高地厚!贪生怕死的东西!给我滚远点!”
助理又被打又被骂,早就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人则下意识往后退着要躲。
结果下一瞬陈馨月就又嚷起来:“你去哪儿?!”
“不,不是……”她整个人都没主意了,边哭边有些茫然地抬头,“不是您说让我……滚,滚远点吗?”
“我让你滚远点你就滚远点,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陈馨月走过去,气势汹汹用高跟鞋的鞋尖抬脚就朝她的小腿踹了过去,“贱人东西!还不滚过来!帮我去染头发!”
肖子清本来还在刷题,结果这边动静实在太大,存在感实在太强,她还是多看了两眼,想想没吭声,却结结实实录了视频,保存好,又接着刷题。
直到两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才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陈馨月的脸。
这种妆容和打扮,显然比肖子清第一次见她时的淡妆还是好多了,不过却又并不如她的古装扮相那么有韵味。
应该说还是剧组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比较厉害,能准确抓住她脸部的小细节,把本来优秀的地方尽量突出,把原本的缺陷尽量遮掩。
此刻她整个人不能算是不漂亮,只是显得非常暗黑,或者说是有种“凶相”。
眼影是极端的黑,眼线也拉得很长,鼻翼两边打着阴影,鼻梁上是闪亮的高光,唇形明显的暗黑系口红。
在平时的舞台或者商业站台强烈的灯光下看着可能还好,自然光下就非常违和。
再加上她本身皮肤状态并不好,刚才一番激动,脸上也出了点汗变得有些油,于是这样看去就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再怎么尴尬,也没法让人违心地说一句丑。
可虽然不丑,但联系她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再看她面对自己助理拳打脚踢的模样,却非常狰狞,也不知道她的粉丝究竟知不知道自家爱豆是这种风格。
因为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下意识打量她,肖子清看向陈馨月的眼神也就多停留了几秒。
然后她就发现看着的那人忽然和自己对视,并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肖子清靠在那,挑了挑眉没吭声,陈馨月居高临下觑着她,用比她刚才看她时放肆百千倍的眼神回看了她好久,才冲冲地道:“看什么看?!怎么,不服气?!”
如果是许静怡在这儿,估计立刻就能站起来,甚至爬到椅子上用比她更高的视线来源,同样居高下觑她,再反问她:“你他妈看什么看,怎么,不服气?”
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双方开始经历“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的全过程。
何况就看陈馨月此刻的状态,也知道她是故意挑衅,就要激怒你。
的确,一句“看什么看”之后,她就等着对方接话,就连后续开炮的词儿都想好了,谁知总有人不走寻常路,肖子清居然愣了一下:“服啊,为什么不服?”
不服都不行吧,毕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数次和导演吵架,并且完全不避讳外界的目光对自己助理拳打脚踢的艺人,在娱乐圈还真不太多见。
上一个因此上热搜的,好像还是那个魏文瀚。
那人并没有陈馨月红,却因为有背景,自家叔叔还是舅舅的是me娱乐公司大中华区负责人而肆无忌惮。
一边和私生私联做朋友,享受别人的追捧,礼物之类收到手软,一边又得罪私生不把私生当人,嫌弃她们送的东西不够好不够贵,结果被各种曝光耍大牌,折腾工作人员,动手打人等等。
后来me公司让他发了退圈声明,如今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能视而不见,也完全没有要引以为戒的意思,对这样的陈馨月,肖子清怎么可能不服?
她要表达的意思,陈馨月自然不懂,只是被堵得后面的话都没了声儿,噎了半天才哼道:“怂包,这么没种。”
不等肖子清再说话,她一甩头发,踢着高跟鞋噔噔地走远了。
到近处时,肖子清才发现她居然还涂了指甲油,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记得擦掉。
这想法一瞬而逝,她的注意力就又被场中的拍摄场景吸引,今天这场戏拍的是建文帝决意削藩,并自燕王始,燕王因此受朝廷威胁,对钦差大臣不得不放低姿态,卑躬屈膝试图向自己的侄子求饶的剧情。
顾南澈的长相实在清冷,气质又着实矜贵,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永远不卑不亢。
这样的人,向旁人低头,肖子清之前想了又想也没法想出那样的画面。
此刻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么反差式的表演,肖子清才真正从内心深处体会到什么叫“教科书级”的演技。
上一秒还身姿挺拔的人,导演才一喊开始,他就彻底进入状态,倒也没有表现太奴颜婢膝,而是稍稍地将身子前倾,语气上也带了些几不可查的小心。
这是对削藩令委婉的试探,也是对于皇命本能的顺从,是尝试退一步看能不能海阔天空,也是看这皇令一下之后对他们这群皇叔王爷究竟是什么态度。
顾南澈脸上的表情并不多。
可就是这样浅浅的一个牵着嘴角迫不得已露出的微笑,又或是原本下意识要走在前面,却不得不控制自己照看好对方而停下的脚步,那种矛盾而纠结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饰演钦差大臣的也是位老演员,行为动作浑然天成。
一举手一投足,既有身为朝廷钦差的自豪和因此而产生的优越感,也有从内心深处惧怕燕王,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要了他老命的担忧。
双方配合极其默契,虽然并没有做后期也没有配乐,甚至连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听不清,肖子清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一个成熟的,真正有演技的演员演戏,原来是真的能让人有代入感的。
那种代入感你甚至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而是你一眼之下就感觉到了他复杂的内心,甚至看到他的卑微,你也跟着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变得卑微起来。
为了接待朝廷的人,希望对方能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今天顾南澈的造型其实真和帅气搭不上边。
可肖子清却觉得这种感觉比当初看到他爱豆妆造型的时候还要让人心动。
影帝在前,她早就把刚才那些有的没的彻底抛到了脑后。
再加上没过多一会儿,阿ken和小茵就引导着gu’s派出的专车进了影视基地,远远找了块空地先摆桌子再摆火锅,热气升腾香味扑鼻,一箱一箱的新鲜海鲜被拉出来分发。
等这边安排妥当,这场戏也刚好结束,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纷纷向美食进军。
肖子清和顾南澈自然也占了一张桌子。
好多演员先是吃,吃完就用杯子倒满酸梅汁来向顾南澈敬酒。
老演员们倒还好,有些新人演员或者在圈里地位不是那么高的艺人,对顾南澈还是有些怵得慌,平时并不敢和他太亲近,此刻都趁机簇拥过来。
“感谢影帝热情招待!呜呜呜我还是第一次吃到gu’s的东西,谢谢谢谢!”
“我也哭了,热泪盈眶,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影帝夫人来探班,我们才吃到了这么好吃的火锅,我以前好多次想去都没去成,我短期内的人生目标就是能住得起gu’s的酒店……”
“肖哥我看过你们那个综艺!那算你们的定情综艺吗?我好好奇!”
“肖哥肖哥,第一次知道影帝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啊?嗷嗷嗷我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喜欢我,我能直接兴奋得跳起来哈哈哈!”
众人热闹不已,虽然喝的都不是酒,气氛却格外热烈。
而这一切,和正在染发的陈馨月毫无关系。
回到休息室之后她就先去洗了个头,又吹干,让她自己带来的造型师给她染成黑色,等染发剂都上完了,她才听说了顾南澈今天请客的事儿。
可她脑袋被固定着,后面还在加热,她总不能就这么顶着一头的保鲜膜出去啊!
偏偏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还在门外抱怨:“我也想去,听说影帝是请全组人吃饭,所有人都可以去……”
“那我们怎么去啊?我们去不了啊。”
“就是!真搞不懂为什么要现在染头发,吃完饭再染就不行吗?我都还没吃过gu’s的东西呢,听说他们家真正顶级的海鲜火锅特别贵!”
“谁还不是呢,其实月姐吃不到也就算了,反正她那么有钱,将来自己也完全可以去,可咱们没钱啊……”
“她那小助理是真不行,就算是今天刚回来,也应该先把这消息打听到了再做决定啊,现在弄得咱们这帮人,全都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