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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隔壁传的话语让徐灵芸的心下一紧,原本对于家里的事情,她并不怎么问,但现在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过去公公在世时曾提过的一些事情,那些洋行看似竞争激烈,可在一个方面却是立场相同,就像那个刘买办说的那样,那些自认为吃了”大亏”的洋行,又岂会善罢干休,他们一定会联手对付老公,对付朱家。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徐灵芸心焦之余,却听到老公的话声。
“哦,你是说汤普逊他们啊!”
细品着杯中的茶,朱宜锋轻应一声。
“他们会不会善罢干休,我不知道,但是……”
原本微眯的眼帘猛的一睁,朱宜锋的唇角轻扬。
“但,我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什么!
刘逸轩的双眼猛睁,惊讶的看着朱宜锋,竟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他在说什么?
“宜锋老弟,你,你这是……”
“刘兄,”
直视着刘逸轩,朱宜锋继续说道。
“想来你也知道,当初,若是没有那些洋行屡次违约,我父子又岂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先是我那老父抑郁而终,若非老天可怜,怕现在我朱宜锋也不过只是丘下之土!”
尽管还不明白刘逸轩的来意,但是朱宜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刘逸轩传了出去,对他也没有多少损失,商场如此战场,那些人企图对付自己,那么就要把事情弄成”私愤”,只有如此才能打破外商的利益共同体。
“此仇若是不报,朱某岂能为人子?朱某又岂能善罢甘休!”
朱宜锋的回答让刘逸轩先是一愣,而后又点点头说道。
“确实,确实!”
父仇不报,岂能为人子!
听他这么一解释,刘逸轩倒是不觉得他与洋商交恶有些莽撞了,在点头赞同时,又听朱宜锋说道。
“再则,此事一经传出,对我国商却是甚有助力,至少,能让人明白,既然现在市场开放了,咱们过去的规矩就要改一改,想和外国人做生意,就得适应他们的规矩,一味的抱怨外人狡猾,又岂是长久之计?”
“宜锋老弟,从十几年前南京条约议定五口通商,至今已十二年,愿意与适应西洋人规矩的又有几人?”
长叹一声,刘逸轩看着朱宜锋时,目光变得的越发复杂起来。
“就我所知,这十几年里,你还是第一个,至于其它人,也就是抱怨一下洋人狡猾罢了!宜锋,不知你下一步做何打算?”
考虑到身份的敏感,刘逸轩又连忙解释道。
“实话不瞒你,我已经准备离开洋行,没准到时候,还要老弟帮衬一二,赏口饭吃!”
虽看似玩笑,但他的话却让朱宜锋心头一动,虽说自己知道什么生意挣钱,可无论是自己的“前生”亦或是“后世”,在经商上都没有多少真正的天气,身边自然也没有精通商务的人才,好不容易收下来的李子渊,虽说是个举人,可却不是商人,而且接下来要办的事情,确实也需要一个对上海商界了若指掌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他可靠吗?
虽说心有顾虑,但朱宜锋却笑道。
“只怕我这小庙容不下刘兄这尊大神,若是到时候刘兄不弃,小弟一定倒履相迎。”
接着朱宜锋又把话题一转,看着他说道。
“其实,小弟想从事之业,却是外贸!”
“外贸?”
“总的来说就是洋货进口,国货出口!”
“哦,不就是现在洋行干的吗?……”
在刘逸轩应声时,朱宜锋接着解释道。
“就是现在洋行干的买卖,多年来华物出口权皆为外商一手包揽。在上海等地较大英商洋行有怡和、宝顺、仁记、公平等,美商有旗昌、琼记。他们经营华物,纯为代庄性质。即凭借其在国外的关系和在华的特权,接受委托,通过收买化物赚取佣金,做的是“无本生意”,而其销往中国之货物,亦是如此,所以,小弟准备于国内收购商品,直接出口欧美,再由欧美购进货物,直接销往国内。”
虽说只是最简单的外贸进出口,但听在刘逸轩的耳中,却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惊,即便是在洋行呆了十几年,他和许多国商一样,从未想过直接出口,只是满足于坐地收货再售于洋行的传统,至于直接出口外国,那是洋行干的事情。
“这种生意,过去可都是洋行干的!”
“为什么洋行能干,我们就不能干?”
朱宜锋的反问似惊雷般的在刘逸轩的耳边炸响。
“可,可这是从洋行手里抢饭吃,到时候……”
“到时候,商利绝不会再流入外人之手,相信刘兄对此比小弟更清楚!”
清楚!
刘逸轩当然非常清楚,十几年的洋行买办生涯使得他远比朱宜锋更了解欧洲市场行情,在伦敦,一磅中国土丝的市价最低时亦在18便士左右,最近几年因为欧洲生丝歉收,其市价更是高达2英镑左右,再缫丝是的价格更高,而洋行的收购价是多少?一包生丝100市斤,高时不过500两上下。这意味着,即便是最卖不上价的土丝,洋行收购出口亦可获利近两成以上的利润,正是这样的暴利,使得那些洋行无不是视黄埔江、珠江为流淌着白银的银河。
是啊!
为什么外国人能到中国收购商品,中国人就不能把自己的商品卖到欧洲?为什么非要让外国人赚取其中的暴利。
被朱宜锋的想法吸引的刘逸轩立即心思大动起来。
不想当一辈子的买办!
多年来,刘逸轩的心底一直都有一个希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至少成为公司的股东,但洋行从没给过他机会,洋行中确实有华人董事,但是他们的地位却远逊于外籍董事。
“所以,我要成立一家公司!”
抬起头来,刘逸轩望着面前朱宜锋,在这个年青人的眉宇间的他看到了浓浓的自信。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习之墨只闻其事,便对其高看一眼,大有结识之心,说到底,便是这份魄力,便是他人所不能及,在上海,在广州,通商十余年,谁人想过在洋人碗里抢饭吃?大家所思所想,不外也就是靠着给洋人当个买办,挣那么点佣金罢了!
“一家专门从事对外进出口生意的公司!”
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朱宜锋的脸上溢满了信心。
“凭什么咱们中国的东西只能让外国人收购出口,凭什么咱们中国人买东西必须通过洋行?我要办一家公司,把咱们的生丝、茶叶、瓷器的出口权都夺回来,把咱们的东西的直接卖到欧洲、卖到美国,让那些洋行去喝西北风吧!将来,再也没有他们的事情了!”
眉宇间的自信和着那言语中的雄心,却让刘逸轩看到了一扇通往未来的大门。一个从未曾想过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了。
“或许,这是与那些洋行为敌,可是,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竞争总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过去是洋行与洋行间的竞争,现在又多了一个我罢了!……”
听着朱宜锋的抱怨,从未听想过直接出口的刘逸轩被惊呆了,随着朱宜锋的解释,他看到了这背后越来越多的商机,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出口,在打破外商垄断的同时,还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现在,我想到了,自然要去做,要做……”
话声稍稍一顿,看着面前似有所动的刘逸轩,朱宜锋的话声又是一扬。
“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最好能把那些洋行全都从咱们中国挤出去!咱们的中国的货凭什么让那些洋鬼子给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