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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凌厉,在团风镇外的晒谷场上,两百多号穿着各个棉衣的肩扛洋枪的兵卒站在那里,在那用毛竹制成的旗杆上,书写着“太平天国”四个大字的黄旗迎风飘荡着。不过这旗虽说飘着,可是那兵卒身上的黄衣却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而在队伍中,又有几十人穿着练勇的号衣,甚至就连同那边角站的人也穿着官府练勇的号衣,只有十几个洋人,依然穿着那洋呢大衣,至于旁人,那衣裳“换得”倒是够快,前几日的太平军这会尽成了“官军”。
可这官军,也不过就是临时课串一下罢了。
作为这群人的头目,站在晒场前方的朱宜锋瞧着自己的这支队伍,还别说,在那些外国水手的训练下,这会队伍列的倒也是有模有样,若是把那一身号衣、杂乱棉衣脱掉,换成西洋式的军装,倒也有了点意思儿。
至少瞧着模样倒是挺吓人,若是再把岛上的那几门炮这可不就是一个像模像样的洋枪队了吗?
就是人数少了点,不过不打紧,只要有银子,还用愁没人来当兵,从古至今树起招兵旗,便有吃粮人,有钱还担心招不着兵嘛?
“各位兄弟,这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前阵子,咱弟兄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冒充了几天的太平军……”
站在这些士兵的面前,朱宜锋倒是没有隐瞒当初伪装太平军的原因——那是为了保命,而且之前在岛上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告知了所有人,而现在对于朱宜锋而言,他所需要就是添油加醋的把一些问题放大就行。
“当初咱们这么干是为了保住性命,可现如今,这太平军眼瞧着就要撤出湖北了,这官军一路尾随而来,问题是,咱们怎么办!”
站在台上的东家一句话,让台下的人们无不是一愣,林郁青、于小宝等也是不明所以的瞧着台上的东家,怎么办?若是船还在的话,大家伙就上船离开这地方,直奔东家说的上海得了,可现如今,那船早都没有了。大家伙和东家一样,都给困在这里了。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于官府眼里头,咱们是什么?就是那挨千刀的逆匪!让官兵抓住了,就凭着咱们的出身,那也是砍头的罪名!”
什么!
东家的话只让台下这些天来尽职尽责的冒充“太平军”的众人心头无不是一慌,也就是那些个水手还算是勉强能够保持镇定,至于那些在汉口救下来的百姓,更是一个个被吓的脸色煞白,在方队中薛海龙更是被惊的三魂不附。
这,这可怎么个好!
做为读书人他可不觉得这是东家在那里危言耸听,深知官府习性的他自然知道,这丢了武昌之后,那些个官兵可是不介意拿他们的脑袋邀功,这官兵杀良冒功的事常有,杀他们这群冒充过太平军的人,自然也能干得出来。
这,这下可怎么好,这怎么刚出虎穴,又入狼口了……心里这般嘀咕着,看着站在台上的东家,薛海龙的心底却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东家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了,自己这些人有性命之危,难道这位朱东家就能逃得了干系?大家伙一不小心成了“匪”不假,可他朱东家往严了说,那可是“匪首”,那可是能诛九族的罪!
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了主意!
心底这般一想,在一阵慌乱声中,薛海龙突然大声说道。
“我等性命既然是东家所救,那一切全凭东家,还请东家再救我们一救!”
薛海龙这么一喊,顿时让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在他身上,看到东家的视线也投在自己身上,薛海龙连忙拄着枪跪下大声喊道。
“还请东家再救我等一命!”
这会旁边的人那里还会糊涂,纷纷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祈求道。
“还请东家再救我等一命!”
在众人的祈求声中,早就知道东家打算的李子渊不无惊讶的看着东家,这会他终于明白了东家的意思,东家这是用危言耸听把大家都拉上他的那条“船”啊!心下不由的暗自佩服起东家来了,东家的这一番举动瞧着似乎是将“实情如实相告”,实际上分明就是以大家的性命相逼,以绝路逼着他们为其效命,现在这些人可全都被东家用他们自己的性命捆绑成了一体,可他们又岂知道,他们所要谋的又是什么?
在片刻的惊讶与赞叹之后,李子渊只看到朱宜锋站在台上,不时的拱手说道。
“诸位弟兄实在是看得起朱某人了,既然诸位弟兄以性命相托,朱某人又岂能相拒……”
一番作做的虚伪之后,朱宜锋看着众人说道。
“既然先前,咱们是死中求生,那么现在,朱某也愿于弟兄们再来个死中求生,若是能成,非但诸位弟兄的性命无忧,没准到时候,你我皆能谋个封妻荫子的出身,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一切全凭东家吩咐!”
被朱宜锋忽悠着只以为有性命之忧的众人那里会拒绝,在众人连声的驯服中,只听朱宜锋继续说道。
“这先前,咱们冒充的是太平军,那么现在,既然太平军逃了,咱们想活,就得冒充这官军练勇……”
冒充官军练勇,还不待薛海龙反应过来,东家的话又传了过来。
“现下,这太平军一路顺江而逃,沿途弃城无数,只要你我冒充练勇取得一城,既可与官府周旋,届时,我等有复城之功等又岂会再有性命之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朱宜锋又洒起了“糖豆”来。
“诸位弟兄既然投奔朱某,那朱某人便不会亏待诸位,今日所有弟兄皆赏钱一两,头目另有封赏。自今以后,凡我营中之卒,每月皆发军饷四两,但凡克扣者,杀无赦……”
什么晓以大义,什么讲以道理。对于百姓而言,从不及白花花的银子更为诱人。成日宣讲“道理”的太平军最终还是被拿双饷的湘军所击败。至于其它,嗯,这四两银子的军饷,便足以令这些兵士归心,手头有了一支队伍,自己又何愁不能在这个时代立足,非但能立足,即便是这江山未尝不能与人争上一争,夺上一夺!
朱宜锋的话只喊到一半,下面的欢呼声却好似山呼海啸一般,那般炙热的情感,狂烈的呐喊简单让人无法相信。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那每一个先前还曾担心着自身性命的人们,都被那四两的军饷给惊呆了。
尽管那四两的军饷还未曾拿到手,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用最诚挚的、最热情的情感在嘶声高喊“大人英明”、“誓死为大人效命”、“铲除逆匪”诸如此类呼声,那些声音那般巨大,在北风中激荡飞扬,冲破了一层层的天宇。
听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人群中面色煞白的薛海龙这会才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官府会不会杀他们,他不知道,可他却知道,现在这队伍当真是姓“朱”了,这位朱东家,不,应该说是朱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啊!
心下感叹着,现在薛海龙非但不没有任何抵触之感,反倒是庆幸着自己的明智,想来这样世道里,跟着这样的人,那再不济将来也能谋个出身吧,若是能像那位师爷一样……想到这,他朝着李子渊看去,却只看到他那满面的欣赏之色。
言语逼迫,许以厚饷,这两招连环计下,这队伍中谁还会有异心。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似在享受着众人欢呼的大人,李子渊的心里却又为其暗自担扰起来——若是拿不下黄州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