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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位于湖北中南部,城处江汉平原腹地,西眺梁、益,南探交、广,据江淮上流,以湖广而言,则重要荆州,夫荆州者全楚之中也,因此荆州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滇、黔、巴、蜀往来所必经之地,历代皆设重兵,是重要的交通要塞和军事要冲。
也正因如此,在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中地位更加突出,当时清军与藩军以荆州为界,隔江对峙,在荆州设立驻防,不论西南还是东南发生叛乱,荆州都可以马上派出旗兵救援,驻防荆州不仅是军事上的需要,同样也可以在政治上威慑反清势力,亦正因如此,在康熙二十二年,鉴于荆州要害之地,例设立了荆州驻防之制。
荆州驻防八旗,由满八旗和蒙八组成成,旗人在荆州城内划分界限,自南纪门东,迄远安门西,筑一条不及城墙一半高的长垣作界城,界城以西为汉人居住,称之为汉城,界城以东为满蒙旗人居住,称之为满城,
而此时,在承平一百多年之后,这荆州满城中却是一片惶惶不可终日之状,对于驻防于此的旗兵来说,虽说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可面对粤匪汉逆的先后起事,尤其是现如今天湖北全境几乎尽为汉逆所占的现实,他们一个个无不是在心里捏着一把汗,生怕那汉逆打过来。
汉逆打过来会是什么样?
汉城的汉人自然是能活,谁让人家是汉人,可是这满城又有几人能活?别的不说,江宁的驻防八旗又有几人活了下来?谁让自己是旗人?
就在这番惶惶不可终日之中,这些个平素甚至连提刀扛枪都懒得提累得拿,晒着太阳都觉得热得慌的八旗老爷们,这会反倒是开始操练起来,为了保命这往年间只有点卯时才有人气的城内校场也热闹了起来。
在那些个八旗老爷们拖着刀枪于校场操练的时候,在寅宾门内大街的将军署,这会却是一副愁意浓浓。
从一个半月前,当宜昌求援时,做为荆州将军的官文就曾派千余旗兵救援宜昌,可半道上就非但被百余汉逆打了回来,甚至活着回来的还不足百人,也就是从那时起,官文和这荆州防城内的协佐领们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八旗兵全不堪一击。
不,不是八旗兵不堪一击,是这汉逆火器确实“犀利非人所能敌”。于是众人便做好了据城死守的心思,不过接下来的局势多少让他们的心思稍安,这汉逆止步于荆州了,眼着荆州的局势由危转安,刚上任的官文更是上书朝廷,言道着这荆州八旗如何苦战,终于保得全城安危,击退汉逆。
可那话不过只是用来蒙朝廷、请封赏的,当不得真。唯一能让官文和这全城上下两万旗人安心的,恐怕就是与岳州的互成犄角,令汉逆不敢过分进逼了。
但此时,从岳州传来的消息却让官文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作为驻防将军官文又岂不知道,这荆州之所以能保全至今,凭的可不是七千,不,是六千旗兵以及城内的八千绿营、汉勇,凭得是与岳州的曾国藩互为犄角。
“将军大人,现在这汉逆尽发主力攻以岳州,若岳州陷贼,我荆州必将独木难撑,届时恐为贼人所陷,还请将军大人从速发兵,或是增援岳州,或是乘汉逆发兵岳州,内防空虚之际,直捣其要害!以解岳州之围!”
作为荆州驻防十位协统领之一的锡龄阿请战时,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同僚们那极为难看的脸色,几乎是在他的话声落下时,但有人插话说道。
“锡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这岳州与我荆州互为犄角,或岳州陷落,我荆州必将不保……”
说话的是镶黄旗协领达尔旦,虽说在行军打仗上他不如锡龄阿,可其却也是极为精明的一个人。
“可我倒是有些疑惑,还请教锡大人!”
“不敢,不敢!达大人有话尽管直言!”
同为协领的锡龄阿,连忙放低姿态客气道。
“现在那岳州城下有多少汉逆?”
“这,曾大人于信上不是说,这汉逆尽发水陆师嘛,舟船数百,想来其兵应不下两万!”
“两万,这汉逆可是号称十万雄军啊!锡大人,这贼人内腹可不怎么空虚啊!”
达尔旦这般一说,周围的人立即纷纷点头称是。眼瞧着众人附和自己,达尔旦的脸上堆着笑,心底却是冷嘲着,你锡龄阿想死没事,可别拉着大家伙一起去死!
见众人的话风急变,锡龄阿立即明白了达尔旦那番话的意思,他连忙辩解道。
“那十万,不过只是号称罢了,以兄弟之见,汉逆至多只有五万人!”
“就拼是五万,那还有三万不是,咱们荆州满打满算才多少?还不到万五千人!”
“可不是嘛,咱们总不能倾巢而出,连家都不顾了吧!”
“就是,就是,这大家伙的媳妇孩子可都在城里头,若是连她们都不顾了,弟兄们出了城又岂能安心!”
“万人打三万,除非太祖爷再世才行……”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最终只有一个意思——这兵不能出,出了兵那和送死压根就没什么区别。
众人的反驳让锡龄阿的心思一乱,恼及的他瞧见大家居然没有一个言战的,脾气上来的他,立即大声说道。
“难不成咱们大清国的江山就这般不要了嘛!”
他这么一嚷,让众人立即把话打住,这帽子扣的没人敢接,倒是达尔旦于一旁正色说道。
“瞧您锡大人说的,若是大家伙都是汉人,没准会给你这句话吓死,这大清国是谁的?不还是咱们旗人的,那些个汉人可以这么说,咱们旗人可不能!”
嘴上打着哈哈,达尔旦的神色却变得越来严肃起来,他瞧着一言不发的将军,继续说道。
“可就因如此,咱们得好好想想,若是咱们都白白寻了死路,到时候,谁来保咱们大清国的江山,若是旗人手里没了兵,那汉人又岂能靠得住?拿一万打三万,纵是太祖爷再世,那也得考虑考虑,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待锡龄阿反驳,达尔旦便冲着官文深鞠躬道。
“大人,现在局势危机如此,虽说曾国藩派人求援,可现在这岳州城下到底有多少汉逆,是两万,亦或是更多,尚且不知,若是冒然出击,恐怕有伤我军根本,请大人三思!”
这边达尔旦的话声一落,锡龄阿立即反驳道。
“今时荆州、岳州之凭全是两城互为犄角,若是岳州不保,我荆州又岂能独安,请大人火速派兵!”
“大人,恰如锡大人所言,今时荆州、岳州之凭全是两城互为犄角,若是岳州不保,我荆州自不能独安,亦正因如此,方才有荆州当前之局,而汉逆又焉能不知此事?今次汉逆出兵岳州,所为仅只是岳州?”
在这一声反问之后,达尔旦接着说道。
“相比于岳州,这荆州驻防才是湖北之根本,若是荆州驻防兵败,非但湖广之局尽毁,甚至就是四川门户亦将为之洞开,锡大人可曾想过,若是汉逆出兵,所图者却是为将我驻防旗兵调出荆州,从而围点打援,一但我驻防旗兵落败,这湖广之局,必将难掌,非但湖广局势难撑,纵是西南亦将为之动摇,届时西南局势崩毁,又当如何?”
达尔旦的“远忧”让锡龄阿不由一愣,诧异的看着对方,尽管觉得其是在强辩,但他的话语确实又有几分道理。
“一但西南局势崩坏,届时你我必将是我大清国之罪人!大人三思!”
达尔旦的话声刚一落下,周围的人立即纷纷起立鞠道。
“请大人三思!”
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官文的身上,看着请自己三思的众将,官文只是喝着茶,虽说达尔旦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他却知道这家伙真正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想出想,就是这满城的旗兵,又有几人愿意出城?
救援岳州?
谁都不想白白的城外丢了性命!还是有这坚城相守最为安全,可若是不救岳州,这荆州又能撑得了多久?
可若是冒然出兵的话,万一就像达尔旦所说一般,这汉逆攻以岳州,就是为了引大家伙出城,到时候,又当如何?
沉吟着,一时间官文却是难以做出选择,这会他反倒是希望那汉逆攻的是荆州,若是这样的话,那曾国藩无论如何都会出兵相救,可现在,是救亦或是不救?
若是去救的话,又拿什么去救?
“大人,这西南局势可全得靠咱们荆州驻防撑着,若是荆州驻防没了,谁知道那些汉人会不会生出异心来!再则……”
达尔旦一边游说一面又说道。
“若是大人担心岳州方面,不防再派些人去打探一下消息,待摸清汉逆虚实再行动兵也是不迟!再说,曾大人那边,纵是局势再般危机,想来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达尔旦的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官文的心里,只见他点点头说道。
“嗯,我看暂且如此,再派些探子出去,务必探清汉逆所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