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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入秋,但今天年的秋老虎比之往年更烈几分,大有老虎噬人之意,以至于让武昌城如一个厚重的火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午后,潮湿而闷热的空气让再是懒惰的人都难以入眠,就连沁人心脾的冰冻酸梅汤,也无法消除周遭的热浪。
不过那冰镇的酸梅汤却不是寻常人所能喝得,毕竟这小户人家并不见得有冰窖,不过在武昌,现在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户,纵是的大都督府,这会都难见冰镇的酸梅汤,只是因为去年冬季正值粤匪入城之时,在满城被焚、百姓悉数被掠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人往河中取冰了,甚至就连义军入城之后,大都督府也未曾派人取冰。
商家没冰,督府无冰,如此一来,这武昌自然也就见不着冰冻的酸梅汤。不过,这盛夏都撑了过去,自然也就不差眼下那么几天了。
“真的要走吗?”
在大都督府的后园里,张婕妤没精打采地,看着跟在身边的赵紫玉,不,应该说是赵子玉,对于外界来说,他是大都督府的管家。
“若是……”
若是可以的话,张婕妤并不想走,甚至在提及走的时候,她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现在她已经有些显怀了,亏得穿得宽松,若不然还真会被人看出来。
“姐姐,若是再不走,便来不急了!”
赵子玉微微一笑说道:
“现在这汉军南下,粤匪北上,汉江自然也就通航了,姐姐您只管听我安排便是了。“
忍不住朝着身边的赵子玉看去,他眼中所散发的异彩与兴奋让张婕妤有些好奇,她甚至不能理解,其为什么一意要带自己离开,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离开武昌!
到时候他知道了?又会如何?还有大哥,大哥又会如何?
“姐姐,您尽管放心,到了陕西,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一点气!”
赵子玉只差没有发誓了,现在于他看来,没有比张婕妤更合适的选择,既可以“报仇雪恨”,又能解决赵家的将来,准确的来说是她赵紫玉的将来。只要张婕妤到了陕西老家,便就是赵家六房的大太太,至于腹中的孩子,自然也就是她赵子玉的孩子。如此又怎么可能亏待她们娘俩,更何况在她看来,把张婕妤带走本来就是报她的恩,总省得将来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我信你,紫玉,可……”
“姐姐,这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又一次,赵子玉用起了那个她最为擅长的借口。
“大太太那边,能容得下他吗?”
能容得下他吗?
若是寻常人家,自然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可……这是寻常人吗?
张婕妤的心思一沉,现在那人是大都督,若是将来他夺了天下,便是刘邦、朱元璋那样的人物,如此一来,大太太又岂能容得下她们娘俩?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书中出现的那些故事来,那些故事只让她的浑身一颤,甚至紧张的按着小腹。
“我,我……可,可是……”
可是现在他还在外出征,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让他知道,他又会如何?又会如何想自己?
“姐姐,你要知道,再晚,可就来不急了!”
再晚便来不急了!
是啊,不能再晚了……
于心底长叹口气,张婕妤默默的点点头,眉头垂下时,那泪水瞬间便流了下来。
“哎……”
数日后,在武昌城下新河岸边的大柳树下,看着那驶入长江的船队,立于树荫下的女子却是发出一声长叹,那眉间似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少奶奶,是时候回去了!”
瞧着愁眉不展的少奶奶,朱富财轻声提醒道,本来少奶奶就不应该来这,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牵涉到她。
“富财,你说,我这心思现在怎么这般恶毒!”
徐灵芸的眉间带着忧色,语中却是浓浓的懊恼之色。
“我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此时徐灵芸甚至都恨自己,毕竟这事件不知会牵连多少人,更不知会死多少人。
“夫人,少爷主内,这内府之事,自然全是由您做主,您这也是为了少爷!”
朱富财的眼皮一垂,有些事情他不应该知道,这时候他反倒有些嫉妒张森了,他只管往府内报了个信,至于接下来,则全都是由他一手操办,这种事情知道了反倒不如不知道。毕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内府的事,我却是不想问了……”
嘴里这般说着,徐灵芸的眼帘垂下时,泪水顿时有如雨下一般,现在她总是在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因为她是府中的主母,就像这件事般,她非但要装作不知,还要悄无声息的处理此事,这是为了大都督府的颜面。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同样也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自己,她才会假装不知此事,任由一切发展至今。对于她来说,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因……那个女人有了身子!有些时候,她必须要下起狠心,无论是为自己,亦或是为少爷,她必须要狠下心去。
“您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朱富财轻声提醒了一句,然后又提醒道。
“少奶奶,是时候回去了!”
默默的点点头,又朝着江中远去的船队看了一眼,在转身上马车的时候,徐灵芸又轻声吩咐道。
“把信给少爷送去吧!至于接下来,我,我不想问了……”
对于远在长沙的朱宜锋来说,他自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刚来到长沙不过十数天的他来说,几乎每一天都沉浸于各地传来的“捷报”之中,在长沙轻易为左宗棠攻克之后,其又连下数府,完全是摧枯拉朽般似的攻势,不过只是十二天,其便连下的衡州、宝庆、永州以及桂阳。而基本上意味着湖南之地已经尽为已占,尚不到一年便几乎掌控两省之地,又如何能不让他兴奋。
不过虽说地盘扩大了,但是并非没有隐忧,就像此时于书房之中,朱宜锋却是在这里听着张亮基与胡林翼等人的意见,因为林治平等人留守于武汉,这个时候,他却只能听取他们几人的意见,而这意见则再简单不过,就是选人用人之事。
对于选人用人,其实现在朱宜锋并没有多少选择,因为在1850年代的中国并没有多少通晓西洋的人才,而此时,他与湖南学政刘琨谈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以湖南为例,湖南省内15岁以下的过秀才有多少人?”
之所以会询问刘琨这个问题,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其是现在督府中级别最高的“教育官员”,而之所以会问及这个问题,朱宜锋则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大都督的问题,让刚刚投身督府的刘琨略加思索后,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仍然开口说道。
“15岁以下得以秀才者,全省至多不过数十人而已,无一不是闻名全省的才子……”
“数十人,才子……”
注意到大都督在听到这数十人和才子时,神情似乎有些严肃,他连忙又补充道。
“回大人,这小试之中,应考者称童生,亦作儒童、文童。未被录取者虽至白首,不改童生之称,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与院试三个阶段。每三年举行两次。丑、未、辰、戌年为岁考,寅、申、巳、亥年为科考。院试录取者为生员,送入府、县学宫,称入学。岁考、科考则为考核已入学的生员的考试。”
刘琨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唯恐一不小心,惹恼眼前的大都督,他可不是骆秉章,更不是张亮基,不过只是一位可有可无的学政,而现在得大都督单独询问,他又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我湖南实为文治之区,文风昌隆又岂只百年?虽说世人常道唯楚有才,可湖南亦不可小视,虽湖南举省15岁以下而得秀才者,不过数十人,可过得县试者,却不下千人,过府试者亦不下数百人……”
“哦!居然有这么多!”
过县试的居然有不下千人!
一听到这个数字,朱宜锋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喜色来。
“湖南能有此文治,明举辛苦了!”
听大都督的话中带有肯定的语气,徐琨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至少不再像先前那般诚惶诚恐。
“得大都督此言,职道那里敢当,职道所做不过只是份内之事,实是湖南文风昌隆之福,职道岂敢贪功。”
嘴上摆着不敢居功的词,但徐琨却像是成绩得到认可似的说道。
“大都督询问此事,莫百是准备行以科举?”
科举择才,这是再自然不过之事,就是那目光短浅如粤匪者,亦曾于武昌开以科举以择人才。更何况是大有如日中天之势的大都督,现在督府辖以两省之地,区内之民不下四千万,开以科举,择选人才,又岂能为过?
“确实有这个想法!”
点了点头,朱宜锋微笑着望着刘琨。
“不过,这个科举,和过去不太相同,我是想于武昌设立学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