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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紫禁城东暖阁里,刚一进屋,文祥在跪拜时又连声贺着喜。
“你这文祥,今个来这一出,若不是喜事,到时候可别怪朕怪罪与你!”
放下手中的奏折,奕訢瞧着文祥,戏说道。
他是个皇上当的不容易呀。自从登基以来,国局不靖不说,这事儿也是一件接着一件。江南财赋之地让洪杨二贼占着,至于湖广、广东重地更是尽为汉逆所据,甚至就连同河南,也为发匪所据。
这大清国的天下差不多十之去三了,非但国局艰难,甚至就连这京旗的口粮都成为了问题,几个月前,这浙江的漕粮于崇明为汉逆所劫,那被抢的几十万担粮食全都被其卖予发逆,实在是可恨之极,若不是最后有人提出解福建之税购以洋米,不定现在几十万京旗非得饿死不可。
时局如此艰难,他这个做皇上的脸上也难得会出现笑容。
“主子,这可是件大喜事儿!”
文祥急忙说道。
“主子,那汉逆的水师于珠江口同洋人的水师打了起来!”
“哦!”
文祥的话让奕訢不由的一喜,他连忙问道。
“哦,可是那汉逆的水师被洋鬼子全给收拾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喜事儿。那汉逆之所以能纵横长江,截断漕粮,赁的不就是他们的水师嘛?
“主子……”
皇上的问题让文祥一愣,好一会才说道。
“是,是洋人的水师被汉逆给,给收拾了……”
这一句话说出之后,文祥连忙叩头说道。
“主子,这事儿归根到底也是件好事儿,毕竟现在汉逆和洋鬼子打了起来,他们狗咬狗,于朝廷来说可是个好事儿啊。”
汉逆打败了的洋鬼子的水师?
猛的听到这个消息,奕訢怎么也乐不起来,这哪是什么好事儿,分明就是说现在连坚船炮利的洋鬼子都不是汉逆的对手,这汉逆当真是大清国的心腹之患啊!若是连洋鬼子都治不住他,这可如何是好。
因见皇上头也不抬只顾想事情,跪在一边没敢惊动,后见皇帝眉头紧锁的模样,文祥连忙叩头说道:
“主子,奴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也觉得那汉逆水师之强超人意料,可转念又想到,既然这汉逆一直都是借以洋人助力,现在他们和洋人撕破脸了,对朝廷来说可不就是件好事,现在他们和洋鬼子这般一打,若是朝廷出面安抚一下洋人,可不就能把那些洋人拉到朝廷这边来,到时候又岂愁洋人勾结汉逆?”
“道理嘛……也是个道理。”
文祥说的确实有这个道理。奕訢点点头,
“主子让奴才主持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欲办这洋务,就非得洋人助力不可,现在那汉逆得罪了洋人,正是朝廷用洋人的时候,奴才以为,这次非得想法和那洋人联络上不可。”
作为总理衙门大臣的文祥是奕訢的亲信,自然也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是想借着办洋务,以保住大清国,保住旗人的江山。
“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张,准备派人去香港,看看能不能和那美利坚的公使联络上,若是可以,便请其移驾天津……”
听着文祥的打算,奕訢粗重地喘了口气,说道:
“文祥,这个差你办的不错,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这件事儿,朕知道了!”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告诉文祥,同意他这么办,其实奕訢又未尝不知道,现如今,时局如此,有些事必须要去办。
想着那时局,奕訢只觉得沉甸甸的,半晌才“唉……”地叹了一声,将奏折放在案上,说道“你跪安吧!联络洋人的事儿,你好好办,咱大清国的命气,现如今可都在这上面!”
“扎!”
文祥答应一声退出去了。奕訢看了看案上尺余厚的奏章,不情愿地往跟前走了几步,又止住了,叫人进来为自己更衣。猛地想起还没进早膳,又要了两碟子宫点慢慢吃了,起身吩咐:
“朕要邵军机家里走走。”
这官场上人人都会烧冷灶,可于京城谁都没有想到邵灿的冷灶居然还有重新烧热的那一天,几乎是在奕訢登基起,在所有人看来,当初有着“陷君”之嫌的邵灿,这官差不多也该当到头了!若是他当真是个聪明人,恐怕会自己提出致仕,以保住性命。
可谁曾想到,短短月余之后,眼瞧着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邵灿非但坐稳了军机大臣的位子,甚至还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与赏识,这既是气运,同样也是他本人的本事,有些事情换成旁人还真不一定能做的来,至少不是谁都敢这么去做。
邵灿宅子是一座新赐的宅第,由此也可见皇上对他的重用,毕竟现如今这京中完好的宅子并没有多少座,有随着的侍卫亮出腰牌,自然不需要通传,奕訢便进了这宅子,在他朝后面的书房走去时,那边已经有仆人通传了。原本正在书房内品茗喝茶的邵灿,刚欲起身便见着皇上迈步进来了,便慌得伏地便叩头,说道。
“恕臣失仪之罪!未能亲迎皇上,臣死罪、臣死罪!”
邵灿诚惶诚恐的磕着头,对他这般模样,奕訢早已经习惯了,他直接坐到主位上,待邵灿叩了几次头后,才说道。
“今儿在你这,朕是客,邵军机就不要拘君臣之礼。免礼吧!”
皇上这么一说,邵灿先是诚惶诚恐谢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半个屁股。
“其实今个来你这,是想和你说个事儿!”
喝着茶润了下嗓子,奕訢将文祥的上奏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他又说道。
“这事,你怎么看?”
奕訢之所以会征求邵灿的意见,是因为他是个知洋的人,准确的来说他会用人,他用了一个知洋的人,若不是那个奴才建议买吕宋洋米,这京城不定都饿死人了,否则就赁那几十万两银子,就岂能买回几十万担洋米。
“这事儿,臣也听说了!”
暗道声幸好,邵灿又继续说道。
“这事儿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儿,毕竟过去咱们想办洋务,怕的是洋人勾结乱匪,现如今他们这么一打,别的不说至少这个美利坚定是不会再帮着乱匪了,到时候朝廷示之以宽,想来美夷必定会感激朝廷的恩典,必甘心助于朝廷。”
虽说明知道这美国英国之类的洋人不同于番邦,可邵灿却明白,什么样的话主子爱听,别人爱听,自然的也就这么说了。
“确实有那么些道理……”
点点头奕訢继续说道。
“好,那洋鬼子素来重利轻义,若是朝廷不能许以好处给他们,恐怕终究难以为用吧。”
与大行皇帝不同,奕訢多少总知道那洋人到底是什么,若是说这几个月,他平素里干什么,恐怕就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洋人,甚至还把京里的洋人神父请进了宫里以了解西洋。
“皇上所言极是,所以多必阿刚才进言,望朝廷能于天津开港,这于天津开港之后,朝廷非但可直接与洋人打交道,亦能设关收税,有了银子,才能练以洋枪队、水师。”
在奕訢的面前,邵灿倒是没有隐藏多必阿的名字,反而一再向皇上推荐这个人。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那人是旗人。
“天津开港……”
沉吟片刻,奕訢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
“多必阿这几日来过你这吗?”
“回皇上,自从皇上用他练兵之后,他便一直吃住于南苑,一心为皇上办差。”
“这个奴才,办起差来,倒也算尽心!”
奕訢点点头,而后看着邵灿说道。
“可若不是你邵灿举荐,怕朕也不知道这个奴才,你的功劳,朕在记在心里,等将来朝廷的用度宽松了,你那几万两银子无论如何都得还给你。”
奕訢口中所指的几万两银子,是其用以购买洋枪洋炮的钱,比从上海买便宜六成,他非但买了洋枪,还从香港请来了洋人帮助操练八旗洋枪队,可以说也就是他邵灿用自家的银子办起了这洋枪队,虽说一开始只有几百人,可也就是那几百人的洋枪队,让奕訢定下办洋务的心思。
“皇上,臣的银子还不是皇上您给的,现在朝廷要用银子,臣那里敢藏私心,只想着一心为皇上,为大清国办好差……”
邵灿的话让奕訢心下颇是感动的说道。
“若是大清国的官都如你一般,这大清国的事,又岂会办不好?”
然后奕訢起身说道。
“咱们君臣一席快谈,现在时辰不早了,也好端茶送客了。”
邵灿连站起身来,陪着皇上往外走,到了门前的时候,奕訢到此站住,对邵灿说道:
“过几日,你去见一见多必阿,让他用心为朝廷办差,将来,朕是要大用他的!”
说着才又徐徐走路,到了门外。
“好。就是这样。”
奕訢一边命侍卫们备马,一边说道;
“至于天津开港一事,你回头写个奏折上来,朕还就不信了,他汉逆能办成的事儿,朕办不成!”
说罢奕訢便跃身上了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