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殿下满意地点点头,轻咳一声:“待会儿皇上问话,你只管装傻就行,谁要赏你什么,你只管收着。”其余的交给本王,给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嗯嗯。”慕南卿心不在焉应和着,她昨晚夜观星象,紫薇星发暗,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要风云变幻了。
不理世事的仙尊注视萧宸玖挺直高大的背影,心中盘算着其中有这位王爷的多少手笔。
一直到跨进祺园,两人很有默契地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祺园”是别庄的一处露天花园,里面琳琅满目种满各种各样的花,以先皇后名中的祺字命名,同时中心之地栽种着一棵木槿花树,看上去大概有五六年的样子,树下有坟茔,立着一块“亡妻叶祺槿”的墓碑。
此处,是本朝先皇后、萧宸玖生母的埋骨之地。
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不被供奉在皇家的灵堂受后人香火和祭拜,反而葬在远离京城荒无人烟的庄子中,也是匪夷所思。
慕南卿窥探其因果,暗暗叹息,替这位皇后感到不值。
这个季节,木槿花树上的花儿已经落尽,只剩下满树郁郁葱葱的叶子,叫他们过来的皇帝不在这里,跪在墓前的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此人身穿一袭黑色绣竹缎袍,满头墨发束成干练的高马尾,眉宇间是掩饰不掉的肃杀之气,正是二王爷萧御轩,萧宸玖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见到弟弟,萧御轩脸上冷硬之色淡了些许:“小玖来了?”
“皇兄。”萧宸玖简单行礼,“父皇在何处?”
慕南卿则大赖赖站在萧宸玖身侧,微微点头示意,丝毫没有要施礼的意思。
既然她是疯子,那就要疯得彻底一点、乖张一点。
“在后堂。”萧御轩诧异地看着慕南卿,阳刚的眉眼露出几分疑惑。
萧宸玖面色如常,淡漠解释道:“她向来如此,二哥莫怪。”
二王爷很好说话,看向慕南卿的眼神温煦而和善,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个会一言不合追着自己独子跑三条街的严父。
慕南卿眼皮抽搐两下,绷着脸不说话。
萧御轩哑然失笑:“既是弟媳,为兄又怎会有责怪的意思?”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玉质手镯,用帕子包裹半边递给慕南卿:“快拿着,二哥从你嫂子嫁妆里选出来的。”
慕南卿眼神轻飘飘从镯子上略过,只一眼就看出是质地上好的羊脂玉。
这样质地的镯子,别说是在尘世,她做玄门掌门的时候也没见过几样。
但慕南卿没伸手去接。虽说萧宸玖事先说了不管谁赏什么都要她接着,可…这是个镯子呀。
在尘世间,长辈赠镯子是寓意小辈琴瑟和谐,男子赠送女子镯子是代表倾慕和承诺……
慕南卿头皮发麻,果断转头,将麻烦推给萧宸玖。
向来以小气着称的萧宸玖倒是毫无顾忌,拿起镯子塞进慕南卿手里:“二哥给你,就收着吧。”
“多谢二哥。”慕南卿捏着镯子揣进衣袖里,默默退后,把兄弟俩的谈话空间腾出来。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在她的肩头,同时一股难闻地气味钻进她的鼻翼。
慕南卿头皮一麻,浑身僵硬目光向下瞄去,不出所料是个七窍流血的小诡。
小诡耷拉着一条血红血红的舌头,几缕碎发乱糟糟糊了一脸,青灰色面庞血迹交加,头颅与身体相连仅靠一层皮肉,脖骨已被分离,是生前致命伤,切面咕嘟咕嘟往出冒血,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最过分的是这货就趴在慕南卿肩膀上,还张口冲她的脸吹气。
呕——
慕南卿满脸苍白,差点被这玩意熏吐。
看着不远处交谈甚欢的兄弟二人,满肚子坏水的慕仙尊脑中灵光乍现,心生一计。
她忍着恶心将肩膀上的小诡摘下来,快步走进萧宸玖,口中还不忘调笑:“王爷,妾身这儿有个好东西。”
萧宸玖回眸微微蹙眉,就见女人纤巧的小手拂过他的衣袖,然后扬长而去,坐到木槿树另一端去了。
宸王殿下用半个眼睛斜睨衣袖处的不明物体,暗中将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蠢女人你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小玖,怎么了?”萧御轩见弟弟脸色铁青,不明所以地关心道,“伤口还没痊愈?还是没睡好?”
“没有。”萧宸玖努力装作对挂在衣袖上的东西毫无察觉,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般而言,凡人是看不到诡这东西的,而像这类把自身弄得特别恶心的诡怪一般等级很低,并不具备直接伤人的能力,就算被缠上也无伤大雅,只待时机一道,就自行烟消云散了。
一炷香时间后,皇上终于姗姗来迟。
他先是带着几人祭拜了先皇后,然后差人搬来一张矮桌四个板凳,招呼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坐到木槿花树下。
简单寒暄几句,皇上用询味地眼神看着光明正大抠手指的慕南卿:“朕昨日闲来无事,听了一桩趣事,宸王妃可知晓朕听到了什么?”
“儿臣半月以来一直待在院中不曾出门,尚且不知皇上所指趣事。”慕南卿诚实地答道。
皇上重重哼了一声,倏地板起脸:“你不知道?敢情柳家公子那脸不是你打的?”
“柳公子?”慕南卿眨着眼睛做出冥思苦想地样子,茫然道:“儿臣是差手下丫头打了一个私闯儿臣院落的登徒子,并未见过什么柳公子。”
看着慕家疯子一副心智未成熟的孩童模样,皇上怒气愈发不打一处来,刀子眼投向萧宸玖:“老六,你正妃打的可是铭远侯的公子,让柳家在朝堂上脸往哪儿搁?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回父皇,当日本王在场,卿卿确实只差丫鬟打了一个闯进儿臣院中无理取闹的三教九流。”萧宸玖语气淡淡,撒起谎来天衣无缝,“这事怕不是个误会,还请父皇明鉴,还卿卿一个清白。”
“你!”皇上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差点气背过气,喝了萧御轩递过的茶水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他若是再执意指责慕南卿打了柳师启,就等于亲口承认柳师启是私闯旁人妻室宅院的无理之徒,如此定会让铭远侯府沦为众矢之的,于平衡朝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