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卿不禁微微一愣,偏头:“你害怕?”
她为了方便,直接将灵力灌注到了灯笼里,灵流接触红烛后燃出光,所以得到了一只别有洞天的灯笼。
就是这只泛着赤红色光芒的灯笼,让宸王府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鬼卫“萦”瑟瑟发抖。
沉默良久,慕南卿终是妥协了,收回灯笼里的灵力,那片绯红熄灭在暗夜中。
“好了,”她轻拍了下小丫头的头,软下了语调,“没有了。”
“这里唯有弯月,不用灯看不清晰。”萦儿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心神安稳了不少,“王妃恕罪,奴婢跟您前来,眼前下非但帮不上您,还要麻烦王妃将就奴婢。”
慕南卿自然不会告诉小丫头她这次前来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还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哂笑着恶劣道:“胆子太小,多吓吓就好了。”
萦儿顿了一秒。
紧接着嗫嚅着委屈道:“王妃…奴婢不要理您了!”
慕仙尊并不把这种不疼不痒的威胁当一回事,借着微弱的月光调侃:“那你走啊。”
听着如此欠扁的语气,一向对慕南卿唯命是从的萦儿拳头硬了。
…
花了许久时间,慕南卿带着萦儿把整个二王府都巡视了一遍,对地势做到心中有数,精疲力尽回到了灵帐内。
不料她刚刚掀起门帘,就看到两个人面朝下呈大字型趴在灵帐中央。
慕南卿瞳仁震颤,吓了一跳,困倦之意顿时消退了不少,从萦儿手中抻出被抓了几个时辰的衣袖上前,用手指戳戳其中一人的后脑。
这一戳不打紧,手指竟然感受不到阻力,直直戳破了柔软的脑骨,红的白的“咕嘟咕嘟”躺了一地,卤肉的气味扑鼻而来,慕南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萦儿眸光阴鸷起来:…
还不等她说话,慕南卿猛地起身,跌跌撞撞跑到灵帐外,扶着墙吐了个天翻地覆。
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死人的萦儿:……
这事儿是谁干的不言而喻,前世今生,还真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到这种地步。
玄修界前任盟主的脾气上来二话没说,喊过萦儿,吩咐她把这两具卤过的尸体扔到灵堂内的床榻上去。
萦儿心知王妃怒了,眼皮都在抽搐,直呼这群老王八太踏马变态,气咻咻“送礼”去了。
——最好他们入定完毕一睁眼直接吓死过去,省得麻烦。
如果搞事的那群王八孙子脑子还没坏透,应该能清楚她家王妃的意思,从而收手,息事宁人不会声张,反之,那就别怪她了。
然而事实证明萦儿太高估这几位和尚了。
跳梁小丑永远不会有身为小丑的觉悟,功夫不长,两名五大三粗的老和尚气势汹汹而来,还带着几个同样魁梧的门徒。
“那疯子怎么得罪的佛门?这可是今上亲自请来的高人!”
“慕疯子惨了,佛门之人可不会顾虑世俗身份,就算是宸王亲临也保不住她。”
“超度之际天降异象,这佛门僧人们实力不俗!非人力能企及。”
“慕家疯子又在找事!”
“你‘送礼’暴露了?”慕南卿自然听得见外头人地议论,也能察觉越来越多的人拿着烛火围在帐篷周遭,有些新奇地问。
小丫头连连摇头:“奴婢轻功绝佳,绝对没有暴露。”
慕南卿心下了然。
这群邪僧人怕是盘踞一方习惯了,被捧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这是直接承认是他们将卤煮过的人丢在自己灵帐内了,很好,够狂。
“王妃。”萦儿静立在慕南卿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并不慌张,轻声请示,“奴婢出去解决?”
“用不着,你去陪陪萧岩诩那孩子,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慕南卿气定神闲,言罢还不忘摆摆手,“老家伙们的脸色一定精彩,本王妃来陪他们玩玩。”
萦儿听见“玩玩”两个字,后背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低声道:“王妃,您刚不是说暂时不动他吗?”
慕南卿:……
她沉默片刻,嫣然一笑:“本王妃改主意了不行吗?”
行,
萦儿欲哭无泪,心说我哪儿敢说不行啊,您是主子您怎么着都对,属下听您的就是了。
小丫头觉得她家王妃貌似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总之以前的王妃,鲜少露出这般可怖的气场,这妥妥就是画本里的反派大佬啊!
灵帐猛然被掀开,慕南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臂瘫在两个蒲团上,眼神危险地撇一眼周身阴鸷之气迷茫的两个和尚,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她的语气轻蔑而不羁:“今日是二哥二嫂灵期的最后一日,大师您不留在灵堂诵经超度,而是将卤煮过的尸体放于本王妃灵帐中,此举意欲何为啊?”
女人的举动放纵随意,居高临下的姿态扑面而来。
这倒不是她故意的,毕竟做了那么久的盟主,岔怒之下一时改不掉这个毛病。
两名高僧满脸菜色,这个貌美却巧舌如簧的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恨得他牙痒痒:“贫僧此举是为何意,施主心里不该明镜似的吗?这里目前是贫僧的地盘!”
天知道他诵经调位,刚睁眼看到那俩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和他脸对脸有多惊悚,三魂七魄都惊飞一半,这死丫头还没事人似的看他笑话。
“是吗?”慕南卿一哂,“本王妃该知道吗?”
她另有所指道:“还是大师认为,本王妃该知道?”
阴阳怪气又嚣张至极的两句话,狠厉干脆的处事手法,两名高僧心道不好,这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还不等两个高僧掂量好该装傻还是干脆撕破脸走险弄死她,眼前突然黑影一闪,鬼卫阿五已经无声到了他们的身后,并且双手同时搭住两个人的脖子。
两名高僧眼珠子慌张转动,寻找门徒们的身影,示意门徒出手帮忙。
可惜他们失望了,阿五在靠近他的那一刻,醇厚的内力已经将一众不明所以的门徒震出五米之外。
“杀人是要偿命的,尤其你们还自诩得道僧人。”阿五性子调皮,与两个被擒住的俘虏勾肩搭背,附在其耳边轻声细语道,“不知道您二位这两把老骨头,要煮几个时辰才能变得那般软烂入味。”
两个僧人顿时汗如雨下。
慕南卿垂眸,抽空往嘴巴里添了一块糕点掩饰上扬的唇角,快要忍不住笑出来。
阿五年纪不大,看上去气势挺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胆寒。
然而事实上他正吃着身高的亏,站在地上根本够不到身长九尺老家伙们的肩膀,全凭提着一口气把自己挂在两人中间,才让自己高出两人半个头。
匪夷所思的诡异场面。
慕南卿清了清嗓子,秉承着疯就要疯到底的原则,故作缓慢地悠悠道:“别给本王妃耍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告诉你们主子,他的小破庙留不住本王妃这尊大佛。”
借着说话的档口,慕南卿起身上前两步,白皙的指尖依次拂过两个僧人的唇边,将从清识国师手中拿来的两颗乌紫色药丸塞进去。
阿五的灵流悄然扼住两人喉管,迫使其吞下药丸。
慕南卿挥手,阿五听话地丢开这两个老家伙:“滚吧,晚点我家王妃有要事请教,记得备好茶静候哦~”
两位高僧终于从阿五的魔爪中逃出生天,顿时发出阵阵剧烈咳嗽,意图吐出刚才吞下去的药丸,可惜吞都吞进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吐得出来。
“你给贫僧吃了什么?”其中一个僧人哑着嗓子问。
慕南卿挑眉而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毒药,见血封喉。”
年轻的疯子王妃笑得分外和善,可此时此刻,唯有亲身领教过这个女人毒辣手段的僧人才能真真切切脚底生寒,再不敢存轻视之心。
恍然间,他们似乎领悟了慕南卿的意思:不乖乖配合,就想好让谁给你收尸吧。
自诩大度的慕仙尊不知道僧人心中所想,也并不晓得自己一颗安神药丸就吓得人家险些尿裤子。
她转身回灵帐,走到一半还抻了个懒腰,提神。
没办法,夜黑风高实属让人发困,她要补觉。
“看什么看?”慕南卿见仍旧有一群人围在灵帐外指指点点,吵得她头疼,不禁烦躁地一皱眉:“这是祭祀,不是你们的赏花会!都滚蛋。”
这句话着实不好听,聚集在外的一群达官贵妇面色都不太好看。
王孙贵族女眷是个几近迂腐的群体,以贤良淑德为荣,平日里本就看不上慕南卿放荡不羁、不以夫君为天的做派,从始至终都将其当做有病看待,这会儿更是不例外。
大皇子妃余氏首先站出来:“你还知晓这是祭祀?自古以来,我朝从未有过女人盛装出席祭祀的先例!你看看你那一身衣着,成何体统?”
“我衣着怎么了?”慕南卿看看大皇子妃头上的鎏金步摇,又摸了摸自己系在发根的绸带,神情慵懒地评价道,“优雅、大方、得体、俏皮,您是要夸夸本王妃吗?”
“夸你?”余氏险些被眼前人伶牙俐齿的反击气歪嘴巴,指着慕南卿气急败坏道,“一介有夫之妇,在讣祭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有悖人伦!丢尽了六王爷的脸!”
“有夫之妇我认,但请问,您所谓的‘盛装打扮’从何而来?”慕南卿眼珠子一转,飞速蹿到阿五背后躲好,从他身后探了个脑袋,“…您难道没见过好看的人吗?也对,您本身就够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