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仙触及萧宸玖这个表情顿时一个激灵:“你…你要干嘛?老朽那儿虽不孝,可老朽还要他,老朽尚未归西,你可记得留他的命,你若敢动他,老朽可不依!”
生怕眼前这尊煞神会做不可逆转的事情,老药仙板起脸,慌忙向其摆明了立场:“那孩子不过是鬼迷心窍,且不说他忠心耿耿为白云间效力好些年、不惜抛弃我这个生父、连老朽的衣钵都不愿继承。更是为你夫人毁了健康的身子,说到底理亏的还是慕清离!你若是怕他妨碍你们,大可将其送回老朽这西桥,由老朽盯着总不会出岔子!”
“你没资格同我谈条件。”萧宸玖现下心里唯有慕南卿,恨不得一秒飞回她的身边,将那软软的、贯会调皮捣蛋的一小团拥入怀中。
萧城主只留下一句冷言冷语,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药仙心下愈发没底,不由自主放低了姿态:“是请求,老朽请求你莫要伤那不孝儿,请求总行了吧!?”
可惜,话音传出殿宇犹如石沉大海,萧宸玖已经走远了。
老药仙持着藏蓝色龙头手杖起身,重重叹出一口气。
一水护城分舵机关山外,韩梓含和风净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最快的速度在山洞中左突右冲,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不多时离开了危险的是非之地,站在山洞外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久久回不过神,后怕不已。
此刻分舵外的天已经黑透了,仰首望去群星笼月、天穹漆黑如墨。
一水护城分舵内外天色截然相反,外面的天暗下来,城内应该是已经天明时分。
“快,夫人还在里头,快些催动灵符将夫人传送出来。”风净月小脸通红,匆匆抽出怀中的传送符母符塞给韩梓含,面色急切地连连催促她。
后者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下,木楞在原地没伸手去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舌头都僵硬了,用惊异得变调地语气反问:“你…该不是不会催动灵符吧?你身为仙医游走四方,应当很熟悉此符?你…”
风净月还没听完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当庭哭出来:“你不是妖王吗!?我以为你会催动灵符!夫…夫人还在机关山里,随时可能遇袭,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梓含神情比风净月还要绝望,抱着脑袋蹲下身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失神地呢喃着:“夭寿了!这下完了,城主若是知道我因一时贪玩儿将夫人独自留在机关山,非要扒光我的毛、将我碎尸万段…届时我娘都保不住我……”
说完,她又兀自清醒,尾羽扬起,又猛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回去把夫人带出…”
话音还未落,她的面前便多了一个人影。
此人身材高大匀称,一双含情眼在寂静的夜色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韩梓含看清楚来人,不由自主后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脑海中飞速思考如何说话才能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干净。
——她没好命,可不是那人美心善的夫人享尽了城主的偏爱,面前的男人对她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容忍和恻隐之心。
“城……”还不等韩梓含想好说辞,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兀自从她二人身旁略过。
从始至终,萧宸玖并没有多看她两眼的欲望。
他心疼心上人,不眠不休连夜赶回来是为了多陪陪慕南卿,如今得知她身处险境,简直心肝都提了起来。
除了快些赶到她的身边牢牢护住她,其他事宜皆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韩梓含感受到萧宸玖离去时所搅起的劲风,手捂胸口舒了口气,心说暂时得救了。
风净月站在一侧斜睨韩梓含,整张脸红成一片,转身钻回了机关山洞里。
小孔雀眨了眨眼睛,心说不愧是一水护城的家养仙医,医德没的说,就这么跑回去当真勇气可嘉。
看了看天色,韩梓含可惜地叹了口气,纵使不大情愿,还是跟着回去了。
她做出这个选择实属无奈,哪怕会因此露了身份引来杀身之祸,也好过让风净月这位仙医动武。
一水护城分舵机关山洞中,慕南卿迷迷糊糊,足足在暗处歇息了半个时辰,灵息才稍稍恢复了些,头晕和四肢无力地感觉也缓和了不少。
黑纹白蟒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慕南卿缓缓起身,先是洞察了一番四周,确定没动静才从掩体后面钻出去。
山洞中依然是黑漆漆的,令人心中惶惶不安。
她不知自己无意间跑到了何处,又不敢用灵息照明,生怕光源会吸引来什么奇珍异兽。
平心而论她也不想认怂到这般田地,可叹实力不允许她继续张扬。
腹中泛起丝丝缕缕地麻痛,周身剩余不多的体力飞速消减,慕南卿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单手倚在石壁上稍作休息,深吸了几口气,烦躁不已。
她此刻有些后悔来这机关山,其实城内也蛮好的,不一定非要出去才能活。
慕南卿意识薄弱地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大仇未报,变成妖兽的排泄物…得不偿失,枉费了“死而复生”的机会。
这种时候半死不活,她倚着石壁,发麻的指尖搭在放于自己手腕内侧的脉搏处,缓缓滑坐在地,感慨自身简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黑漆漆的环境中察觉不到视野的变化,她终于明白萧宸玖那厮将她留在一水护城分舵尽心呵护的缘由。
内力消耗殆尽,灵息却有几层尚存,可慕南卿已经不敢妄自动用,她那双美目有些失真,依靠着墙壁缓缓倒在墙角,没了意识。
……
往引城妖谷借宿处。
“公子,”风净月身着一身淡黄色襦裙,怀中抱一大摞卷轴脚步匆匆敲开萧宸玖的房门,见主子坐在榻边背对着她摆手,识趣地将一半书简放在桌子上,“这些是一水护城本月支出与收入的账目,夫人不宜劳碌,请公子您亲自过目。”
萧宸玖安然坐于床头小榻,墨色长发与碧色发带纠缠倾斜而下,顺滑且自然垂于身后软榻上,指尖捏着雅致的白玉茶杯,小心翼翼扶起慕南卿给她喂水,在回眸的那一刻啼笑皆非,手上微抖,精心晾好的温水落在衣袖上,将不菲的布料打湿了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