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骑着神骏非凡的“赤骓”,驻马眺望远处正在集结的唐军,目光冰冷,面沉似水。
“三哥,我们该怎么办?”
欲谷设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旌旗和人海,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连问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颉利可汗斜睨着欲谷设,眼角动了动,这才开口说道:“五弟,当年我们伟大的先祖伊利可汗以五千骑起兵,破铁勒七万,西并天山,后以五万骑大破柔然阿那瓌三十万大军,使我突厥从此称霸漠北,横扫万里西域,而我们身边尚有数万之众,与唐军正面交手,何惧之有?难不成五弟怕了?”
虽然颉利可汗分派五千附离支援后军,可中军的战力依旧非常可怕。
除了收拢过来的五千执失部骑兵,还有两万作战凶猛着称的拓揭,更有五千堪称人人皆能以一敌十的附离压阵,故此颉利可汗面对唐军的威武之师,心中丝毫不怵。
欲谷设被颉利可汗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不迭地应道:“三哥所言极是,五弟受教了。”
颉利可汗复又转头看向渐渐成型的唐军战阵,鹰隼般的眼睛渐渐眯起,过了片刻,忽然扬声唤道:“骨咄禄特勤、俱俭特勤何在?”
“在!”
颉利可汗身后的两名突厥贵族齐齐应声。
颉利可汗举鞭一指,下令道:“你们二人各领两千附离,同时攻其两翼,给那些中原人一点颜『色』瞧瞧。”
“是!”
……
……
刺耳的尖啸声突然划破了长空。
唐军探马接连『射』出鸣镝示警,刚刚会师的李曜、李世民、高满政、秦武通等人纷纷举目望去,见到远远飞驰而来的两道钢铁洪流,俱都不由为之动容。
李曜指了指前方的来敌,向身边并辔而立的李世民问道:“秦王,那是甚么?”
李世民面『色』冷峻地道:“漠北凶狼,附离。”
附离作为突厥汗国最强的精锐战士,各个骁勇彪悍,骑术精湛,常以寡溃众,几乎是草原上无敌的存在,就连当初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组建玄甲军时,也是参照附离而进行选材和训练。
事实上,突厥人不仅擅长漠北游牧的传统弓骑战法,还沿袭了波斯、中亚诸国的重骑战术,从而形成了这个时代最强的骑战体系。
而且,附离的装备水平也不弱于玄甲军,其人马皆披挂铁甲,唯『露』两眼,非劲弓利刃所能伤,根据《阙特勤碑》的记载,后来的毗伽可汗阙特勤骑着披甲栗『色』马作战时,被『射』中一百多箭依然毫发无损。
他们所乘的战马名号“贺兰”,皆是精挑细选,优中选优的良驹,“贺兰”兼具后世伊犁马和蒙古马的特点,虽然体格不算高大,身形线条也不算优美,但筋骨结实,肌肉发达,体格比例匀称,持久力和负重力都相当出『色』,既适合强突作战,又适合长途奔袭,李世民自己就非常喜欢骑乘“贺兰”,并盛赞其“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方,鼻大喘疏,不乏往来之气”。
只是以游牧为生的突厥汗国,经济结构非常单一,尽管突厥人乃柔然“锻奴”出身,擅长打造铁器,兵器铠甲制作精良,但漠北炼铁资源非常匮乏,大多都是通过与中原王朝时断时续的互市或者举兵劫掠的方式获得,来源非常有限,是以全铁具装和甲胄只会装备可汗亲卫附离和地位较高的突厥贵族,其他的汗国战士皆无资格拥有。
虽然之前与朔州军交战的步利设麾下卫士也是铁甲重骑,可他们与附离相比,无论是个人的身手,还是铠甲具装和坐骑,明显都差了一个档次。
当唐军全部摆好阵列时,戴着双翎头盔的“漠北凶狼”们已经抢在唐军步弓发起远程攻击之前『射』出箭矢,压制唐军阵中的弓弩手,并形成一道弧形的阵型,且骑且『射』,逐渐绕开铁桶一般的步兵战阵,准备对唐军侧翼的骑兵发起突击。
这支秦王府、代州军、岚州军临时组成的大军,自然是由并州大总管秦王李世民来指挥作战,李世民年龄虽不过二十五六,却已久经沙场,他只看一眼,便看出对方佯攻主阵的作战意图,当机立断,下令秦琼和程知节分率两千玄甲重骑即刻出战相迎。
突厥附离阵形不算齐整,但那股凶猛向前不顾一切的气势着实有些恐怖,绝非李曜此前看到的任何突厥骑兵能够拥有,而与之人数相等的玄甲军重骑则排出了严密而标准的冲锋骑阵,显然皆是训练有素且经历无数战斗洗礼的百战猛士。
唐玄甲军战突厥附离,已然是这个时空战场上的最强对决。
“全力冲锋!”
“杀啊——!”
铁蹄翻飞,战马犹如离弦之箭,双方的骑兵以最快最猛的方式对撞在一起,许多骑士的兵刃还未见血,被第一时间撞得栽落在地,下一瞬,便被蹄声隆隆的战马疾踏而过,身躯变作肉泥。
骨咄禄特勤和俱俭特勤皆是阿史那家族当中顶级的猛将,当然都是直冲各自的最强对手而去,很快便分别与秦琼、程知节交上了手,打得你来我往,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的至强战力不计后果地展开正面冲杀,李世民眼含赞赏地看了眼胶着的战况,忽然视线转向正前方,猛地高声喝道:“中军随我前进!”
秦王大旗一卷,李世民一马当先,冲向颉利可汗的本阵,高满政、李曜、秦武通等人齐齐跃马扬鞭,紧随其后。
面对敌方杀气冲宵的阵势,颉利可汗突然长笑一声,旋即把铁槊一挺:“突厥的儿郎们,你们是狼,还是羊,现在就证明给本汗看吧!”
两三里的距离,只在眨眼之间,便缩短为零。
无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迅速汇成最激烈的交响曲……
……
……
残阳如血。
朔风忽起,尘土飞扬,血腥气息,弥漫了一片天地。
唐军和突厥军各自收兵,有如两头搏杀得精疲力竭的猛兽,不约而同地停止战斗,并拉开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然后开始安营扎寨。
这一夜,两军相安无事。
当旭日再次升起的时候,突厥大营中突然出来一骑,策马直往对面的营地奔去。
而有趣的是,唐军大营恰好也有一骑驰出。
两人在一片狼藉,未曾打扫的战场上迎面相遇,互相一招呼,才知原来对方都是奉命送信的使者,也不再多言,便互相交换了信件,各自打马折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