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走出主殿没多远,忽然发现封德彝驻足殿门,好似在等人,不由暗自纳罕:“奇怪,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对于封德彝这号人物,李曜不得不多加关注。
若论当今天下,谁是第一无间道高手,她觉得非封德彝莫属。
封德彝出身望族渤海封氏,早年曾是杨素府上的幕僚,杨素失势之后,他转投到权臣虞世基门下,江都兵变时,又改为宇文化及效力,武德二年,宇文化及兵败被杀,封德彝随宇文士及一起降唐,两人积极进献计策,很快得到了李渊的重用,后来李渊打算征讨在洛阳称帝的王世充,李世民主动请缨,遭群臣反对,只有封德彝据理力争,对其表示支持,从此获得李世民的信任,武德四年,李世民平定洛阳之后,封德彝担任天策府司马,俨然成了秦王党的核心成员。
可恰在此时,因李世民私自赐田给李神通,严重暴露了自己觊觎皇位的政治野心,李渊开始着手打压李世民,大力扶持太子和齐王的势力,政治嗅觉极其灵敏的封德彝,自然不愿在一颗树上吊死,再次发挥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依附之术,与东宫暗通款曲,做了太子安插在秦王身边的卧底,其后还因讨的李渊的欢心,当上了检校吏部尚书。
至此,封德彝已经摇身一变为皇帝、太子、秦王三方的心腹,在明争暗斗的各个政治派系之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堪称唐初政坛一个奇葩的存在。
李曜看到封德彝这般诡异之举,顿生好奇之心,于是走到主殿附近的一处凉亭,表面上装作观赏风景,实则在暗中观察主殿门口的动态。
过不多时,李世民从殿中走了出来,封德彝立刻迎上前去与之攀谈,李曜借助耳力和读唇术,依稀辨出两人说话的内容,就听那封德彝开口问道:“大王和陛下谈得如何?”
李世民脸上挂起掩藏不住的欣喜,在封德彝耳边附耳低语了一句,封德彝一张老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连连拱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李世民轻拍封德彝的肩头,得意地道:“待杨文干授首之日,就是大局已定之时。”
大局已定?
李曜只略一思索,便明白这个四字所为何来。
若是史书记载无误的话,此前李渊必定是对李世民许了太子之位,否则封德彝也不会如此作态。
瞧见此情此景,李曜又想到李渊曾有意废黜太子,正是因为封德彝的力谏才最终作罢,不禁心中一动:“难不成这就是发生在‘杨文干事件’期间的事?”
李曜定定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心绪渐渐波动起来:“自己该不该挥动蝴蝶翅膀,再次尝试改变历史的进程呢?”
她看得出来,在李世民的心中,若论信任程度,她这个亲姊还远不及百般奉承且屡屡成功献计的封德彝。
但是,她既然发现了一个可以避免李世民为唐朝开启血腥政变夺权先河的机会,却也不愿轻易放弃心中的执念。
毕竟某些事情,人总要尽力使其朝好的方向转变,若是改变不了,心里也能坦然面对事实,至少不会因无所作为而感到后悔。
……
……
一弯皎洁的弦月高悬夜空,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流泻在床榻上的一对年轻男女身上,营造出一种令人沉醉的浪漫气氛。
今天李世民心情极好,七年的等待,一年的精心筹备,而今他只需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天一擦黑,李世民如同猛虎扑食一般,迫不及待地把娇妻长孙氏按到床上疼爱起来。
在李世民远甚平时的猛烈伐挞之下,长孙氏承受不住,很快就昏厥过去。
李世民龙精虎猛,犹自亢奋难眠,只得披上一件长袍,打算去找其他的妾室再酣畅淋漓地欢好几番,结果他还没有走出房间,突然发觉房内光线一暗,想也不想,迅速从刀架上取下一柄宝刀,随即拔刀指向出现在窗口的一道人影,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是我。”
窗外响起了一个李世民无比熟悉的女子声音,正是占据了平阳公主身体的李曜。
李世民收刀入鞘,还待再问,李曜已经翻窗而入,抢先开口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不会介意姊姊过来散心吧?”
李曜正说着,忽然瞥见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曼妙娇躯,不由微微一愣,轻声笑道:“哎呀,这才刚到戌时,你们夫妻竟然就……”
李世民老脸一红,忙不迭地打断道:“三姊夜里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李曜认真地道:“我只是过来给你提个建议。”
“是么?”
李世民把宝刀放回刀架,不以为意地道:“如今我入主东宫指日可待,三姊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你来出主意吗?”
李曜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你当然需要,因为你必须当心一个人。”
李世民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道:“三姊说的是……元吉吗?”
李曜摇了摇头:“不是他。”
李世民傲然道:“若不是元吉,那么天底下还有谁值得我李世民当心呢?”
李曜一字字地道:“封德彝。”
李世民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三姊是来说笑的吧,现在实话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的计划之所以能够进行得非常顺利,是因为封德彝出了很大的力气,而你分明也亲眼看见他在父亲面前帮我说话,如果他都不可靠的话,只怕我秦王府已无一个忠心之士了。”
李曜咬了咬牙,道:“你可知封德彝为何多次更换门庭,却总能得到重用的原因么?”
李世民撇嘴道:“我自是知晓的,可这也没有甚么好奇怪,当年杨素就曾说他有宰相之才,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确实至名归。”
李曜见李世民一直出言维护封德彝,急道:“实不相瞒,我发现他与太子之间有私通!”
李世民终于失去了耐心,肃声道:“他是我府中最重要的谋臣之一,大哥恨他都来不及,何来私通一说?好了,今晚我还要对妻妾们雨露均沾,三姊是走是留,请自便吧。”说罢便推门而出。
“真是岂有此理!”
李曜气得一跺脚,地板登时发出了“喀喇”一声裂响。
长孙氏从昏睡中惊醒,一睁开眼,就在月光映照之下,看见李曜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拉过薄衾遮住自己的白嫩身子,颤声问道:“明真……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夫君呢?”
李曜冷冷地道:“秦王去照顾你的好姊妹了,请王妃记得代我转告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最后功亏一篑,可别怪我没提醒,告辞!”
话音一落,她的人已从房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