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呃啊啊啊~~~”
画舫的甲板上,长孙顺德被迫向后退走着,放声惨叫着。
他用力握住刺入腹部的刀刃,两眼往外凸出,面孔已因痛苦而变得极度扭曲。
前一刻,他才把刀子捅进一个小宦官的体内,可转眼间,就轮到了他自己……
一群持刀执枪的监门府士卒围在李曜身周,各个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看到对方用刀插着长孙大将军,缓缓走向船舱,竟无一人敢于挺身阻拦。
临近舱门,李曜的唇角忽然冷冷地勾起,长孙顺德看得眼角猛地一跳,颤声哀求道:“李……李三娘……不……不要……我是被逼的……”
“你马逼的!”
刀尖蓦地从长孙顺德的后腰透出,李曜狠狠地一捅到底,又旋转刀柄,使劲搅动了两圈,再横向一刀划出,长孙顺德整个身子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肠子顿时从他的腹腔里流了出来,简直死的不能再死。
霎时间,空气里不但弥漫起了浓郁的血腥味,还多了一股骚味,因为有的人裤裆突然湿了。
片刻的宁静过后,这群看守画舫的士兵纷纷弃械跳水,争相逃命,只恨自己不能变成一条鱼。
“噗通!”
“噗通!”
…………
李曜根本连瞧都不瞧这些人一眼,甩去锋刃上的污秽,然后收刀入鞘,再一抬眸,她就看到了她的老父亲李渊。
“莲华……”
在陈叔达和裴寂搀扶下,李渊老泪纵横地走出舱门,看到李曜镣铐加身的模样,一时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竟忍不住当着他人的面唤出了平阳公主的小名。
“父亲!女儿来迟了!”
李曜扶住李渊的手臂,眼里晶莹的泪珠儿便一颗颗地往下掉落。
裴寂、陈叔达、萧瑀三人也陪着以袖拂泪,各个抽咽起来,仿佛全然没有看见这对相扶而泣的父女身旁还有一个被开膛破肚的死人。
父女二人伤心地哭了好一阵子,方才各自拭去泪花,一起进入了船舱。
刚刚坐定,李曜便注意到软榻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碗粟米粥,不由端到鼻尖前闻了闻,随即眸光一转,冷冷地看向了被李世民誉为“疾风知劲草”的萧瑀。
根据史料记载,她知道此君是在场唯一有亲附李世民嫌疑的人,所以她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再也明确不过:“过来喝一口。”
萧瑀与李曜目光一碰,登时打了个激灵,再想起长孙顺德的死状,忙不迭地说道:“陛下久未进食,恐伤康健,但为以防不测,此粥……还是让臣先来试吃吧。”
萧瑀说罢,兀自上前端起碗,在他人的注视下,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过了片刻,李曜确认萧瑀没有异常反应,这才又把这碗粥递到李渊面前,柔声说道:“看来二郎没有下毒,父亲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李渊点了点头,自觉张开嘴巴,让女儿一勺接着一勺地喂食。
一碗米粥下肚,李渊的精神也随之恢复了几分,见到李曜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浑身湿透的衣衫,忽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莲华竟受苦如斯,造孽啊!”
李曜轻松地笑了笑:“父亲,我不打紧的,取了镣铐,换身衣裳,再上点膏药就没事了……”
她顿了顿,忽然收敛笑容,郑重其事地道:“而现在是非常时期,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如何处理二郎和他的同党。”
李渊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这‘处理’二字,究竟所为何来?”
李曜却忽然趴下身去,将耳朵贴在船板上,片刻之后,重新坐正身子,说道:“父亲,这是一艘危船,我发现船底有些渗水。”
李渊哪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的好二郎还真做了沉舟弑父的打算,不由得脸色一沉,恨恨地骂了一声:“孽子!”
李曜又补充道:“此船短期内不会沉,但再过两个时辰就不好说了,请父亲和诸公先随我离开这里。”
裴寂紧张道:“可是臣不会游水啊。”
李曜马上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裴相莫怕,我有船。”
李曜与李渊、裴寂、陈叔达、萧瑀四人走出船舱,又对他们说道:“请稍等片刻。”
说罢,她就一头跃入了水里,迅速朝画舫所在的水湾外面游去。
过不多时,一艘双层的小型楼船悠悠驶入水湾里,船上除了李曜,还有几个宦官正在奋力划桨,李渊认得这原本是监门府用来巡视海池的船只,不想却被他的女儿夺取了,而且还顺便从船上救出了他的几个死忠。
待两船靠近,李曜命人搭上跳板,亲自引领李渊、裴寂等人进入楼船的舱房,随即打开舱中一个木柜,从里面取出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颅,然后庄庄重重地摆放在了一条桌案上。
李渊望着两个儿子的面孔,嘴唇微微哆嗦了几下,痛心疾首地道:“真是家门不幸啊!”
裴寂和陈叔达忙上前安慰李渊,萧瑀却惊疑地对李曜问道:“贵主可是遇到了尉迟敬德?”
李曜眼神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却不知萧公此言何意?”
萧瑀被李曜盯得心底有些发寒,支吾道:“因为……因为太子和元吉的头颅……本来在那……尉迟敬德的手上。”
李曜眸光一闪,摆出一脸无比惊怒的样子,恨声道:“我若遇到尉迟敬德,定将这个匹夫千刀万剐!”
萧瑀吃了一惊,纳罕道:“为何?”
李曜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大哥和元吉的头,是我在路边捡的!”
李渊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这个逆臣贼子,若不将其挫骨扬灰,否则难解朕心头之恨!”
李曜没料到父亲的反应会这般强烈,怕他气坏了身子,赶紧上前哄劝,费了好一阵子工夫,才让这位老人家心头的火气稍稍缓解。
裴寂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贵主此前舫中所言,可是知晓了目前的局势?”
李曜颔首道:“没错。”
萧瑀神色立时紧张了起来,咽了口唾沫,忙接口问道:“那秦王现在如何了?”
李曜轻描淡写地答道:“东宫和齐王府有很多忠勇之士,想来战况一定很激烈吧。”
陈叔达忧心忡忡地道:“秦王虽囚禁父姊,弑杀兄弟,做出此等大恶之事,但太子和齐王毕竟已经去了,而其他诸位庶皇子都太年幼,陛下也越发年迈,为免以后江山易姓,除了立秦王为太子以继大宝,便再无更好的办法……万一秦王再出事,那该如何是好?”
李曜道:“陈公放心,东宫和齐王府卫士缺乏攻城器械,只要他不出玄武门,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萧瑀闻言却有些急了:“然而秦王家眷都在宏义宫,臣担心东宫和齐王府将领会借此迫使秦王出城迎战。”
李渊脑子很乱,有些彷徨无措,只得看向李曜,问道:“计将安出?”
李曜认真地说道:“女儿只需父亲写一道手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