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大灾变让这个世界的人口下降了一半。
人类在恐惧中重建了社会秩序，但种种破坏的带来的萧条和伤痛依旧没有得到彻底的缓解。
动荡和疯狂滋生了种种恶念，道德和伦理也在十多年的时间内逐渐荡然无存。
星海的市区已经不输给从前，可在更多的地方……
人类还差的很远。
“啧，真丢人啊。”
秦宗富砸吧着嘴，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刨根问底，跟他妈杠上开花一样，想气活老子吗？”
他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到烟，却依旧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喃喃地道：
“老太太今年九十岁了，大灾变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儿子活下来了。
能活下来真的是万幸啊……
我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切，想着靠着自己突然拥有的一点点异能好好活出个人样，以后能养老母，也让儿子的生活别像我一样。
我给自己买了这座凶宅做最后的栖身之地，又给儿子安排好了去南部联盟定居的后路，只是有一点没有算到——我特么居然走在老太太的前面。”
“我走了以后，老太太的生计就……就断了。
她只能守着我留下的一丁点钱，自己种了几块地，背着自己的种的菜去……去换点零钱。
一下收到了假钱，还把自己的真钱给兑出去了，特么的，骗她的人还只是为了消遣。
小伙子，你告诉大爷，大爷我怎么忍！怎么能躺在这罐子里悠闲度日？”
秦宗富发怒的时候，他身上的怨气反而大幅减弱。
虽然依旧有不少怨气在围绕，但跟剧毒女士绝对是云泥之别。
陈颂毫不怀疑自己能轻易消灭这个大爷，甚至不需要凭借几个箱子借给自己的异能。
但他心中大受震撼，连之前跃跃欲试想要占据自己主导权的暴戾情绪也似乎遭到了迎头一棒。
尽管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以第一视角看到的画面还是堵的陈颂非常难受。
他不愿想象，又很容易想象到老太太在得知自己收到假钱后是多么的绝望。
九十高龄，被这样的绝望打击，这痛苦……可想而知。
那对狗男女肯定不会想不到，可能他们想到这样的画面，带给他们的反而是精神上的巨大愉悦。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陈颂感觉到了大灾变带给这个世界的巨大伤害。
“兽长出了人皮，人长出了兽心。”
他缓缓嘟囔着，也终于稍稍后退了一步，和秦宗富结束一直对峙的状态。
这种事情，就算后来被警方发现又能如何？
大不了赔礼道歉，归还真钱，然后含泪认错。
可这种人，真的会认错吗？
“你儿子呢？他不管他的奶奶？”
“嘿。”秦宗富笑得很轻，“你之前不是想把他小子跟我一起装盒吗？不用，见了直接扬了就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挺怀念爸妈。
等有钱了，一定要把他们都接到星海住……
有影之灵龛的帮助，陈颂能确认占据秦宗富身体的老人说的是真的。
他微微有些感慨——不知道为什么，他接触的变异怪物还真是稍微讲到道理。
而真实的邪恶偏偏出现在秦宗喜和狗男女这些真实而正常的人类身上。
“我知道那狗男女的模样，迅速给他们一个教训，不伤人命，只是让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之后……”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陈颂果断地道。
秦宗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讶然之色，随即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你了。”
“我很快就能解决，尽量不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不，一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社会影响。”
·
秦宗富和陈颂和解，众人都是皆大欢喜。
中午饭大家吃的非常欢乐，陈颂也从岳圣翔和宋辰的口中多了解了一些关于变异的情报。
尤其是他终于了解到为什么各国的官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不肯公开承认异能者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四十年前的大灾变制造了很多的野心家，一种叫进化的理论也开始在世界各地蔓延。
不少人公开宣称人类已经走在了历史的拐点，没有进化出异能的人都是即将被进化抛弃的劣等人类，活该在一轮轮的大乱中被消灭。
各国官方肯定不会允许这种野心家的理论成为社会主流，索性团结一致，干脆声称这些人都是一群搞魔术走火入魔的民科逗比。
“理论到底如何，谁也不好说。”岳圣翔一脸苦涩，
“说不定属于人类的大转折已经到来，希望人类不会像奇虾一样走向衰败。”
岳圣翔的比喻听得大家一愣一愣，倒是陈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岳会长的意思是，属于人类的寒武纪要结束了。”
岳圣翔赞许地道：
“陈记者果然博闻强识。”
陈颂向一脸懵逼的警视厅众人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学问：
“寒武纪的时候，大多数的海生动物只有几厘米甚至几毫米，而这时候的海中出现了一种有两米多长的巨型生物，名叫奇虾。
这种体型在当年可谓是无可比拟的巨兽，而且它率先进化出了比现代苍蝇还发达的复眼，凭借这种力量在海中所向无敌长达一亿年之久。”
“可后来，脊椎生物开始逐渐出现，生物的体型越来越大，尽管奇虾和他们的亲戚在这个世界存在数亿年，可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灭绝的事实。
在最后的千万年里，他们的体型开始变小，甚至进化出了一些类似鱼类的特征，但最后还是彻底灭绝。”
“我想岳会长的意思是，大灾变创造出的种种变异怪物就像当年寒武纪大爆发时大量出现的种种生物，而占据地球多年的人类就像当年的奇虾一样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如果不能及时度过这一关，我们……我们的下场可能也跟当年这称霸地球的生物一样。”
宋辰恍然大悟。
他第一个开始鼓掌，周扬和姜恬见组长鼓掌，虽然还没绕清楚，但也跟着领导一起鼓掌，弄得陈颂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他对古生物当然是没什么研究。
但他的老板陈海天可是当年的生物学高材生，尽管学的不是古生物方向，但在选修中也很容易记住了这种寒武纪的怪兽，之前经常以奇虾比喻，督促员工好好努力进步，不要像奇虾一样不思进取。
陈颂肚子里面只有这点货，但警视厅众人都不懂，岳圣翔也只懂个大概，他娓娓道来，居然还真把众人都唬住，一个个宛如思考人生意义一般思绪飞到了数亿年前。
“咳，其实也没有这么悲观，”陈颂见自己的话题好像把大家闷到了，他搜肠刮肚寻找着老板平时的心灵鸡汤，义正辞严地道，“人类跟其他生物不同，生物只是进化出了强壮的躯体，仍旧凭借生物的本能做着日常的一切。
而人类除了本能，还进化出了崇高的道德，正是因为人类用道德不断约束自己，才有了现在繁荣的局面。
这就是我们不会在竞争中被淘汰的原因。”
秦宗富刚才一直在慢悠悠地切着牛排，静听大家的谈话。
听到了陈颂所说，他霍地一下抬起头。
看着陈颂一脸真诚的表情，秦宗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祥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