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曾是辽东的省垣,城高池深,虽然年久失修,但是王化贞到任之后,花了不少力气休整。年初他从张恪手里借了二十万两,一大半都用在了城防上面。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宽三丈有余,外面罩着一层青砖,城墙的垛口也都是青石和砖头修成,用糯米和蛋清调的汁,用尖刀都插不进去。
有如此坚固的城墙,张恪也放心了不少。
当然一味挨打是不行的,张恪指挥着士兵和百姓,在城外大兴土木,距离广宁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处,分别设置三道壕沟,每道壕沟深有五尺,宽一丈,每隔二三十米留下一处空档,用来放置火炮,在火炮的前面还有火铳手保护。
如果鞑子攻来,他们就要先尝尝炮火的滋味!
军民百姓都知道这是保命的东西,因此修得格外用心。就连王化贞也跑到了城外,亲自拿起锹镐一起干活。好巧不巧的是王大人摊上的一段还是最坚硬的,一锹下去一个白印,没有一刻钟,手心全都是血泡,钻心刺骨地疼痛。
王化贞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仿佛眼前就是鞑子一样,拼命挖着。
张恪正好巡视一圈,见到了场景,急忙跑过来。
“世伯,您怎么能干这活儿啊,交给小侄吧!”
“别!”王化贞气喘吁吁说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能做这么多了,等到鞑子杀来,还要你们拼命啊!”
说到这里,王化贞压低声音。笑道:“永贞,我多干点活,别人就不敢偷懒了,你瞧,修得是不是快多了。”
张恪环顾四周。果然是如此,老百姓一个个低头苦干,汗水横流。人家王大人是堂堂进士,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都来干活了,还有什么说的!
“世伯。辛苦你了!”
“只要能打赢,哪怕两手都磨烂了,我也高兴!”王化贞低声问道:“永贞,我怎么觉得壕沟有点窄啊,一丈多距离。战马几乎都能越过去,要不要挖得再深一点?”
“哈哈哈哈。”张恪忍不住笑道:“世伯,这就是壕沟的奥妙,您看,挖沟的时候,泥土全都放在了一面,自然堆成一道一人来高的土墙。鞑子以为能跳过壕沟,他们奋力向前一跳。正好遇上了土墙阻挡,多半就会掉进壕沟。不光如此,泥土都放在了我们一边。鞑子只能去远处取土,填平壕沟只会更困难!眼前是一道道壕沟,等到鞑子来了,就是一个个坟墓!”
土木工事可是一个大学问,都是战场上用无数人命换来的经验,张恪把后世对付坦克的战壕经验移植过来。王化贞也只有拜伏的份儿。鞑子也是倒霉,竟然摊上了张恪这个狠角色。多半会碰得头破血流。
王化贞欣慰地竖起大拇指,赞道:“永贞。有你的!看来咱们广宁肯定安如泰山啊!”
张恪点点头,又摇摇头,广宁是没有问题,可是其他城堡就未必了……战争总会有损失,谁也没有办法。
军民一起努力,壕沟和土墙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构筑完毕了。
与此同时,从义州方向也来了大队人马,吴伯岩率领着一千五百名士兵全数赶到,另外还有一千多名民夫,押着三百多驾马车赶来。
马车全都沉甸甸的,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除了吴伯岩之外,一起来的还有李谦,跟着张恪,他也升到了指挥佥事,分管义州的军需物资。
正是接触了张恪的核心,李谦才从心里感到恐惧!
张恪可不光是上面有靠山,手下有弟兄,这家伙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就拿这次来说,他带着火铳火炮,全都是上好的精品,比起京城工匠做的还要好。
最让李谦惊讶的是那些粮车,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
要说以前,在辽东种水稻,李谦只会以为他疯了。
可是张恪偏偏就做到了,而且大清堡种出来的水稻还香糯可口,比起南方的粳米还要好!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谦百思不得其解,为其神秘,才会越发恭顺。
“启禀大人,卑职李谦一共携带三千石大米,二百杆火铳,四十门火炮,另有火药五百担,前来助战!”
张恪听到了数字,忍不住惊呆了,“怎么这么多?”
吴伯岩急忙笑道:“大人,咱们几个月不在家,义州全都走上了正轨,河湾村的兵工作坊又扩大一倍,每个月差不多能生产一百杆火铳。还能造火炮了,我们就带来了十门新造的佛朗机炮和三十门虎蹲炮。最重要的是大清堡丰收了!”
提到丰收,所有人都眉飞色舞。
的确连年灾害歉收,辽东百姓纷纷逃荒。别看张恪摊子铺的很大,他要是解决不了粮食问题,看似兴旺的事业就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可以不怕野猪皮,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就是渣!
这次秋收是大清堡的第一次,张恪虽然不在,可是乔铁山,唐毕,邓文通,唐光,沈岳等人全都提高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等到秋收开始,男女老少齐上阵,就连军队都动用了,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粮食都收了回来。
经过计算,水稻亩产达到了两石!玉米也到了一石五!其余麦子,小米等等,也因为灌溉得力,收成比以往提高了两成。、
大清堡的百姓,从上到下,扣除了上缴的田赋,每一家的粮囤都装得满满的。
饭桌上多了香喷喷的米饭,有些人更是买了大鱼大肉,狠狠庆祝一番,简直就像是过年一样。吃得好了,贫苦的农家子弟脸上都有了光彩。
少年们像是豆芽一般蹿起,要不了几年,义州就有了最好的兵源。
一场丰收,简直比十场胜利还重要。
来到广宁的士兵和民夫看着大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小星星,简直崇拜到了极点!不用怀疑,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只要张恪下令,他们一点不会犹豫!
看着这帮士兵狂热的状态,一起来迎接的孙得功都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看到的是一群白莲教!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城中,张恪一眼看到了运粮的马车,他顿时来了兴趣。
这些马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一号,三匹马拉着,看起来也更加坚固,尤其是马车上面有高高的厢板,外面裹着一层皮子,四角全都用铁条固定。
看着张恪的目光,吴伯岩立刻说道:“大人好眼力,这些马车都是偏箱车!一共造了二百驾,卑职全都带过来了。”
“偏箱车啊,那可是当年戚少保纵横草原不可或缺的利器!”
吴伯岩笑着点头:“没错,咱们的偏箱车都是用最好的硬木制成,外面罩着生牛皮,一般的弓箭根本射不穿。而且每驾车还有铁钩,可以连在一起,组成车阵,足以应付鞑子骑兵冲击!”
偏箱车的用处的确很多,可以打仗,也可以运送人员物资,安营的时候,又是一道坚城。张恪知道早晚要和野猪皮野战,因此让卓十三帮忙,弄到了偏箱车的图纸,开始试制,没想到已经造出了二百驾,张恪不免喜出望外。
“好,偏箱车要有用武之地了!”
……
广宁城加速备战,突然有一名骑士飞奔到了城外,他的肩头还插着一支弓箭,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战马跑得热血攻心,倒毙在地,骑士被抛到了地上,民夫们急忙把他扶起。
“快去禀报大人,不……不好了,白土,白土厂关失守了!”
参议府邸,张恪和王化贞都在,两个人脸色阴沉的几乎下雨。
白土厂关是明蒙贸易的时候,蒙古商旅进入的门户,负责防守的是镇靖堡备御蔡忠和,防备工事十分完善,张恪本以为他能撑住,这样自己就能从容调兵,给予鞑子当头一棒,可是万万想不到,瞬间就丢失了!
“蔡忠和是猪吗?”
“他比猪还不如!”张恪愤怒地说道:“鞑子一来他就尿了,打了不到两个时辰,竟然投降了。”
“可杀不可留!”王化贞愤怒地说道:“好好的大明朝,就是让这些没骨头的软蛋给害了!”
张恪皱着眉头,说道:“世伯,鞑子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强大狡猾,别的城堡恐怕都挡不住他们了,唯有在广宁决一死战!”
果然如同张恪所料,突破了白土厂关,鞑子就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了大明的境内,一路烧杀抢掠,先猛攻镇边堡,接着攻击马市,遭到了抵抗之后,他们很快把目标就锁定在广宁。
高大的瞭望台耸立在广宁北城的第二道防线上,负责放哨的士兵站在吊斗中,忍受着凛冽的寒风,举着千里眼眺望。
一面黑旗从地平线上冒出了头,紧接着无数的骑兵像是潮水一般,遮天蔽日,汹涌澎湃。
“来了!鞑子来了!”
紧接着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人的心也在颤抖。一队队的鞑子就像是黑云,霎时间四面围拢,广宁城就成了大海中的孤舟!
数之不清的鞑子,策马狂奔,大声的叫嚷,狂妄嚣张到了极点。
张恪此时已经到了城楼,举目看去,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老二,看样子咱们情报有误!”张峰沉着脸说道:“鞑子不是两三万,少说也有四五万人!”
张恪咬着牙关:“不管来多少,老子都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