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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江心北湖饭店路上,白金一路都在工作。

夏鱼知趣,不讲话,可心里总是轻松的。

白金下车不要他送,自己朝着北湖饭店江心餐厅富丽堂皇的大门走去。

夏鱼买了机票,看着她进了门,才给妈妈打了电话。

周末时间,爸妈果然是在一起的。

听到夏鱼说马上要回来,很惊喜,忙问他晚饭想吃什么,给他做,完全忽略了自己儿子已经是一个大厨家的事实了。

夏鱼把航班号和时刻给爸妈说了,就开车去了机场。

飞机很快。

夏鱼手里空空,一个人从望江机场的航站楼走出,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那个魁梧的壮汉。

爸爸穿着显年轻的工装夹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轻松的样子,隔着前面一群人跟夏鱼挥了挥手。

夏鱼就跑了过去。

好几个月没见过爹了,这一趟回来,却感觉他看起来好像又年轻了不少的样子。

“爸。”

“你的行李呢?”

“就回来待一晚上,没带行李,”然后他又随口问道,“妈呢?”

“你妈一听说好大儿要回来了,舍不得出厨房。”

父子两人很快到了停车场。

夏东还是习惯性地去拉驾驶座的门。

夏鱼站在爸爸身后,喊了他一声,“爸,要不我来开吧?”

爸爸回头看着夏鱼,从上到下把这瘦了一圈的儿子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说,就绕到了副驾驶那边去。

夏鱼自己倒是愣在原地,原本预备着被爸爸毒舌一顿的。

换以往,爸爸准会拿赛车游戏、机械白痴或者驾照考试踩极限次数过关来揶揄他。

这天却什么也没有说,看夏鱼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喊了他一声,“小伙子上车啊。”

“啊,好。”夏鱼慌忙坐上车去。

妈妈不会开车,当时为了图便宜省心,更主要是爸爸是个爱折腾的人,拿的重型载货车驾照,手动12档都不在话下,所以买小车的时候买的手动挡。

“你先别急着打火,”爸爸看着夏鱼的腿说道,“先踩踩离合,油门和刹车,体会一下。”

夏鱼本来想说自己现在开车可以,但话到嘴边,看到发福的老爹,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按照老爸的意思,都体会了一遍。

然后老爸又叫检查挡位。

夏鱼却一脚把离合踩到了底,“我知道你停完车都要挂一档的,踩死离合再点火嘛,不摘档。”

爸爸微微愣了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夏鱼的头,“这你都记得,那你开吧。”

“好。”

夏鱼发动车子,松了手刹,慢慢松离合,车就缓缓动了。

停车场里他开得慢,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

夏东一会儿帮他看外面的死角盲区,一会儿又看他两腿两手配合得是否协调。

等出了停车场,上了快速通道,夏东吁了一口气,往座椅背后一靠,然后说,“不错,到底还是会开车了。”

夏鱼心想,你经常在我面前吹的无离合加减档我也会呢。

可还是一如刚才一样,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即使在江海市开着他自己那台面包车时,他无数次想着回家表演给爸爸看,但真当爸爸坐在身边时,他却不想表演了。

爸从小毒舌他,毒舌到大,但毒舌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考试考差了从来没有挨过打,也没挨过骂,每次都是,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夏鱼顶他的嘴,只要自己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也从来没有挨过打。

夏鱼忽然间在想,表演给他看又能怎么样呢?提醒他,他老了么?

爸爸从来没有要他证明过什么,即使高考填志愿那年倒霉,要去学中文了,他还是只说了一句——有书读你就去读嘛。

本来他是希望夏鱼去学电子的……

过了一会儿,车子上了高速公路。

“小伙子可以,”爸爸笑起来,“车距,安全意识,预判,挡位车速配合都不错。”

夏鱼两只手把着方向盘说,“那你就安心坐吧。对了,你给妈打个电话,让她少做点。”

夏东反问,“她能舍得少做点?”

然后他拿出手机,开了免提打通老婆的电话。

妈妈一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们父子两个到哪儿啦?”

“上高速了,很快就回来。”夏东说,“你的好大儿让你少做点菜。”

“那怎么行?”于海霞说,“我买了那么多材料。”

夏鱼则一边仔细看着前面的路一边说,“做多了又吃不了,材料留着,一会儿我回来,我做,行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妈妈笑了,“那好吧。今天晚一点吃饭,你做,到时候吃不了的我跟你爸慢慢吃。”

“好。”

夏鱼和夏东一路扯着下闲话。

夏鱼问他卡车怎么开,他就讲起以前给人开车的时候那一些往事,又给夏鱼说十二档变速箱没有什么特别的,记住高低档拨片就是了。

说着说着,又说到泡菜厂的事情来,又说最近厂子新加了一条生产线,他最近跟着厂家那个小伙在学pLc,说新配方的下饭酱味道不错。

夏鱼笑他,“你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夏东说,“你懂什么?生命在于折腾。”

“好好好,生命在于折腾。”

……

于海霞看着一屋子的食材,本来打算帮夏鱼全部处理了。

但夏东给她发消息,让她不要弄了,说‘儿子想弄就让他弄吧,那么大个人了,总会想表现几下’。

因此这天的晚饭最后大部分都是夏鱼回家之后做的。

于海霞只用姜汤煮了一块下午割回来的坐臀肉,切成普通的肉片,装成一盘,旁边一碟蘸料。

蘸料是用她自己做的辣椒红油调的,很香。

她做辣椒红油维持着多年的习惯,同一家店买干辣椒,三种不同的干辣椒,一种颜色鲜,一种辣,一种香。

夏东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有紫藤、月季、含笑、栀子、石榴、秋海棠、芍药等等。

周末没事时,她就坐在院子里用石臼自己舂干辣椒。

最后研磨成粗辣椒面留着慢慢用,另一部分就拿来做辣椒油。

家里有个年纪很老的带盖搪瓷盅,是她十几岁时去望江师专读书时买的。

嫁人之后,那个搪瓷盅就成了专用的辣椒油容器。

研磨好的辣椒面倒进盅里,丢点八角碎,小山奈,再用小铁锅把生榨的菜籽油烧到滚烫,这样生榨的菜籽油才会熟,生菜籽油那个生涩味道才会消掉。

熟菜籽油放凉到合适温度之后就慢慢往装了辣椒面的搪瓷盅里淋。

滋溜滋溜的,那猛烈的,又香又呛人的热辣香气就随着油烟一起炸出来,一边淋一边搅,最后放凉就行了。

她的红油辣椒就是这样做的。

吃白切肉的时候,用勺子舀点炸熟的辣椒面,再舀点上面的红油,加上盐、味精和芝麻油,最后撒葱花,这就是他们家吃白切肉的蘸料。

半肥瘦的切片白煮坐臀肉配这个蘸料,是她的好大儿的最爱。

只要桌上有这个,他从来都是吃得猪油红油糊满嘴,然后,他就在于海霞的眼皮地下,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胖。

直到有一天,他跟她说,“妈,我坐硬座去江海读大学了哈。”

岁月不等人,儿子会长大。

于海霞没事做,坐在花园里打理花,看着院子门,等着夏东那小车开回来。

她心里想,如果白金不是个富婆就好了。

多好的姑娘,可惜是个富婆,怕儿子傍人家,又怕儿子追不到人家。

想着想着,车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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