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翼和陆美玉对视一眼，相互之间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屠堂主，你所言虽然不假。可真若是换了乘香教当权，难道就会比现在的朝廷百官更好？如那药参将既是贵教护法，却干着掳掠女童的勾当。”陆美玉嗤笑道。
“哪方势力都是良莠不齐。荆夫人敢说荆大帅部下便都是好人？”屠菱闻言并不惊慌，早料到她迟早有此一问。
“我不会投身乘香教。”荆翼忽然道。
“教主的意思，荆大帅仍然做朝廷的官，就像药参将也没有明着加入我教。乘香教受朝廷打压，一直暗中行事，待机而发即可。”屠菱见荆翼拒绝，却并不担心。
“那如此松散，你们教主如何约束教众？”陆美玉诧异道。
“悲天悯人，唯真唯诚。同利为朋，同心为友。”屠菱面色肃穆道。
“要按你所言，我夫君就算加入贵教，岂不是也能随时退出？那你们有何所求？”陆美玉暗中翻了个白眼问道。
信他个鬼！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要再问下去，怕是天下大同的话术都出来了。
“呃，这个——我教倍受打击，如今钱粮短缺，还需要荆大帅捐助一二。”屠菱见陆美玉问的直接，面上一红道。
“啊？乘香教居然缺银子？”陆美玉听得惊讶，不由脱口而出。
“本教曾数次举事皆败。不光教众风流云散，就是——就是教众外出联络的盘缠都有不足。”屠菱脸色有些涨红道。
“不对吧，你不是说现任厂卫指挥使都是你们的人，他能缺银子？”陆美玉眼珠一转道。
“一来小皇帝如今信任朝臣，并不重用厂卫，指挥使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二来他虽为本教护法，但也并不由教主实际控制。”屠菱期期艾艾道。
“不会所谓的五大护法，都是这种情况吧？”陆美玉惊讶道。
“确实如此。本教内五堂外八堂，教主能号令的只有内五堂。外八堂实际听调不听宣。”屠菱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
“你还真是实诚。你们需要多少钱粮？”陆美玉好奇问道。
她与荆翼对视一眼，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他们高估了这乘香教的实力。
所谓的五大护法，想来应是手中有些权力的官员，比如厂卫指挥使、药参将这样的。所谓的外八堂，怕是乘香教支派。
这教主真正的手下，只有内五堂，眼前的屠菱正是其中一堂之主。
“银子嘛需要至少两万两。粮食则越多越好。如今各州县受灾颇多，我教主仁厚，需要粮食赈济百姓。”屠菱脸现崇敬道。
“如此，本将了然了。屠堂主远来劳顿，且去休息片刻再议此事。”荆翼看了看陆美玉道。
“好，那小女子便静候二位的决定了。”屠菱微微笑道。
“翰弟，你且为屠姑娘安排静室暂歇。”荆翼将门外的荆翰叫进来，吩咐他引导屠菱去休息。
陆美玉看着屠菱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好笑。这什么乘香教教主也是个妙人，与其说要招揽荆翼入教，不如说是跑来化缘更恰当。
两万两银子！
这在普通百姓看来，自然是天文数字。可对于那些官员、乡绅、豪强来说，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哪怕是个知县呢，一年怎么也能搂个数万两银子。要是那下手狠点的，轻轻松松十万两银子入袋。
朝廷官员俸禄极低，一年百来两银子却要养活数十人。真要只靠这点俸禄，怕是堂堂父母官会过得形同乞丐。
俸禄少，自然要想辙。地方官员最主要的作用，便是替朝廷催收赋税。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官场颇为盛行的合法捞银子手段就有两种，火耗与孝敬。
所谓火耗便是地方官吏在收取赋税时，会多收几成。清廉些的收个二三成，手黑的甚至会收到四五成。
不给？
那你的赋税可交不上。
你交银子便说银子成色不够，交粮食则说粮食是陈米。总之不多交些钱粮，你想交赋税还交不了。
交不了的话，衙役上门强制催缴，那可就损失更大了。
火耗针对的是农户、匠人、坐商等普通百姓。
孝敬可就涉及到乡绅、地主、豪强、官员之间的走动了。
大白话说就是送礼。
过节有节敬，过年有年敬。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炭敬。
官员升迁了，有升官敬。官员离任了有别敬。
总之，都是人情世故，都需要银子开路。
因此，本朝官员俸禄低，可实际收入却不少。
这乘香教的教主混得也忒惨了点。就为两万两银子，费这么大劲儿！
又是许诺副教主之位，又是承诺以后得了江山会推荆翼上位。
不过都是空口白牙罢了，认真可就输了。
陆美玉胡思乱想间，荆翼却是找来了荆老爷，看样子已经说了乘香教的事。
“娘子，你怎么看？”荆翼关上门，坐在陆美玉身前道。
“夫君，这乘香教你应该有些了解，能否说来听听？”陆美玉知道荆翼要问什么，但她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再了解下。
“美玉，这方面还是由我来说吧。”荆老爷忽然插话道。
荆家虽然不是什么大世家，但毕竟是京城武勋，荆老太爷甚至还曾经在厂卫做过一任指挥同知，自然对这乘香教有所了解。
按荆老爷所说，这乘香教教主王自然，曾经在山中救得白狐。那小东西却是个灵兽，为酬救命之恩，断尾以赠后离去，只留香风一阵。
王自然收了狐尾，发觉此物有异香，且能提神醒脑，使人灵智大开。他忽有所悟便在山中闭关清修三载，这才出山创建教派。
因为当年救的白狐乘着香风离去，狐尾的异香也经年不散。王自然所立教派便称为乘香教。
王自然认为世间百年必有一大劫，这些劫难可分为天、地、人三劫。唯有信其教，并按秘法修炼自身，才能在劫难降临时解脱。
乘香教的教义重在修炼自身，与外界阻隔。所以朝廷便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