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蜀王的封地。从洪武年间起,蜀王衬霸占了跨府连县的腴田沃土,积攒起惊人的财富。
初代蜀王朱椿拥有三百多个王庄,每个王庄供应一天膳食,一年才能轮换一遍。
到万历年间,蜀王府已经占了都江堰灌溉下的十一个州县土地的七成。
蜀王府的禄米达八十万石之多。
蜀王富甲天下。
朱由检故意拖延,放李自成入川。
刘宗敏疾风般突破川北山地,由广元进抵绵阳,富庶的成都只在一百五十里外了。
占领绵阳后,刘宗敏祭上老手艺,大肆捕杀官员士绅,开仓放粮。
成千上万的贫苦农民加入刘宗敏的队伍,半月之间,人数竟然突破三十万大关。
绵阳周边集镇的大小士绅被杀得人头滚滚。
刘宗敏发布檄文,声称马上要打到成都去,杀蜀王分田地。
成都城中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慌作一团。
最害怕的莫过于蜀王朱至澍。
他派蜀王府长史去找四川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要求地方官员保护王府安全。
蜀王平素没少鱼肉百姓,强抢民田,强占民女,民愤极大。
四川布政使没好气地答道:
\"朝廷早就要蜀王募兵自保,蜀王当作耳旁风,这会子闯军打过来了,蜀王才知道着急了?四川地方无兵可派,请蜀王自求多福吧。\"
长史回去一五一十地跟朱至澍说,朱至澍气得破口大骂,骂完了之后,又派人去找川贵总督朱燮元。
朱燮元正在贵州平叛,得到刘宗敏占据绵阳的消息后,大惊失色,连忙带领所部五万人马北上。
刘宗敏穷人乍富,忙于在绵阳搜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并没有一鼓作气拿下成都。
朱燮元昼夜兼程赶到了成都,见城池完好无损,大喜过望。
成都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有了主心骨,又神气活现开了,又恢复了往日喝酒吃肉听戏玩女人的快活日子。
刘宗敏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组织队伍攻打成都。
两天时间不到,三十余万农民军将成都围得水泄不通,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展开攻城。
成百上千人抬着合抱粗的巨木,喊着号子撞击城门。
朱燮元站在城头指挥反击。
石头砖块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得农民军死伤惨重。
天黑时分,朱燮元组织三千敢死队,手持火铳,冲出城门。
刘宗敏的农民军人数虽多,但组织混乱,并没有什么战斗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朱燮元一面守城,一面向朝廷求援,准备等援军到了,内外夹击一举歼灭刘宗敏。
朱由检接到朱燮元求援信,又召开御前军事会议。
孙承宗提议调两广总督陈奇瑜援川。
朱由检问:\"千里调兵,殊非易事,朱燮元能熬到陈奇瑜入川吗?\"
孙承宗道:\"朱燮元极善守城,成都又十分富庶,坚守三个月毫无问题。\"
朱由检又问:\"钱粮可有着落?\"
孙承宗道:\"户部离不开毕自严,以臣之见,还是让毕自严官复原职吧。\"
朱由检默认了。
朱燮元顶住了刘宗敏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成都城被打死的农民军尸体堆积如山。
刘宗敏急红了眼,向朱燮元喊话,再不投降,就扒掉都江堰,水淹成都城。
城里的达官贵人慌作一团。
成都隔都江堰百余里,城墙又十分坚固,就算刘宗敏扒掉堰堤,也淹没不了成都,但成都周边的良田就全毁了。
蜀王朱至澍要求朱燮元出城剿灭刘宗敏。
朱燮元官居一品,挂着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使的衔,总督云贵川三省军务,根本没有朱至澍放在眼里,抗然答道:
\"王不知兵,就不要胡乱指挥了。刘宗敏乌合之众,只要本督据守成都三个月,援军一到,刘宗敏就灰飞烟灭了。\"
朱至澍只惦记着他的万顷良田,根本不在乎朱燮元的死活,勒逼朱燮元出战。
朱燮元位高权重,根本就不搭理朱至澍。
刘宗敏久攻成都不下,又听到陈奇瑜即将带领援军赶到四川的消息,派五千人去扒都江堰。
朱至澍闻讯,急得直跳脚,鼓动成都城内的达官贵人给朱燮元施压。
朱燮元不为所动。
朱至澍急了,又鼓动成都城内的达官贵人停止给朱燮元捐助粮食。
朱燮元勃然大怒,命令四川按察使抓人。
四川按察使在成都城外也有千顷良田,也生怕良田被毁了,对朱燮元的命令阳奉阴违。
堂堂云贵川三省总督,居然被架空了!
朱燮元脾气火爆,拿出尚方宝剑,架在按察使脖子上,三日之内搞不来粮食,就处决四川三司所有官员,又上书朝廷,弹劾蜀王朱至澍,告发他挑唆四川地方官,干涉军务。
刘宗敏极鸡贼,听到蜀王与朱燮元不和,到处散布流言,说朱燮元之所以不肯出城迎战,是准备杀王献城。
流言越传越广,朱至澍竟然信以为真了,假装召朱燮元到王府商议捐粮助军的事,实际上是要将他抓捕。
朱燮元以为这个蠢货王爷开了窍,欣然前往,谁知一进王府大门,就被朱至澍喝命拿下了。
朱燮元惊得目瞪口呆,问道:"我是朝廷一品大员,总督三省军务,没有皇上明旨,谁敢拿我!王爷这是要造反吗?"
朱至澍反问道:“你才造反呢!你们全家都造反!\"
\"王爷何出此言?\"
\"刘宗敏在成都城外烧杀掳掠,还要扒掉都江堰,你为什么不出城剿寇?"
朱燮元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是云贵川总督,怎么行军打仗我说了算。赶紧放了我,不然军心动摇,整个成都将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朱至澍:\"我看你就是刘宗敏的内应,准备杀王献城。我要将你押解到京师,交皇上处置。\"
朱燮元没想到蜀王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苦口婆心说道:
\"这是刘宗敏的反间计,王爷千万不要上当了。王爷也不想想,我好好的一品大员,位极人臣,封妻荫子,去年我至京师,皇上亲自赐宴,荣宠至极,我为什么要给流贼当内应?图的是什么?\"
朱燮元好说歹说,朱至澍油盐不进。
朱燮元怒不可遏,喝道:\"快放了我!此事就当是个误会,不然士兵哗变,西南半壁江山震动!\"
朱至澍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将朱燮元押解进京。
朱燮元的标营亲兵闻讯,攻入蜀王府,不由分说杀了朱至澍。
蜀王府的太监宫女亲卫四处逃散,一边跑一边喊:"朱燮元杀了王爷!朱燮元杀了王爷!"
朱燮元捧着朱至澍血淋淋的脑袋,嚎啕大哭:
\"完了!完了!我一世英名,竟然被你这狗王毁了!\"
朝北拜了三拜,\"皇上明察,臣是清白的。\"
言罢,撞墙而死。
朱燮元一死,川贵军军心大乱,成都不攻自破。
刘宗敏入城,蜀王一系三千七百余人被挨个投入岷江,江水为之堵塞。
刘宗敏遍索官员、豪强、士绅,大杀七日。
成都城内血流成河,城外积尸如山,锦绣成都变成人间地狱。
成都既破,李自成、田见秀等由陇入川,然后尽毁阴平古道和祁山道。
崇祯七年四月初五,李自成自称西蜀大王。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皆惊,朱由检差点当场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