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因为有千牛卫守在坊街口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升平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的涌出门来,和王况打着招呼,那些以前总跟在王况屁*股后头的小孩子们,如今虽是已经长大了不少,可孩提时的亲近依旧没减,更是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围着王况,这个摸摸王况的脸,那个揪一揪王况的袍杉,倒是那些已经懂事了的小娘子,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含羞带笑的看着这个当年带着她们一起到处疯玩的大哥哥,没好意思上前招呼。
林家因为如今的府院深了许多,林老太爷林老太太及林翰他们都还不知道王况回来的消息,倒是林家的门房一看,赶忙的飞奔直往后院报信去了,因此,竟然是一个林家人也没能迎出来。
从麦家门口到斜对面的林府,也就是几十步路的事情,麦家在升平坊的东半段的南侧,林府则在中间的北侧,等到林老太爷得了消息,柱着拐棍到门口的时候,王况也才将将走到门口,实在是街坊邻居们太过热情了,这家要王况晚点去他家坐坐,那家要王况明日到他家用餐,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就把王况接下来的几天的用餐时间全预订了个一空,幸好大家都知道王况刚回来,这第一餐铁定是要陪林老太爷他们的,所以当晚的倒是没人预订。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坊区的好处了,在整个坊墙围起来的这一个坊里,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小社会,大家都跟自家人也差不了多少,平时有什么事情也都是互相帮衬着,因此,大家倒也没有因为王况封了辅国县伯而生了份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把王况看成是升平坊的人,就是有那么一两个心思比较重些的,本来有些迟疑的,见到王况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端起架子的和大家笑眯眯的打着招呼,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分明就是发自内心的,也就陌生了那么三五息的工夫,就抛到脑后去了。
对于升平坊来说,可以说是因了王况的一人得道而使得整个升平坊鸡犬升天,真真是应了升平坊这个名字。升平坊的人如今出门,大体上巡街的兵士和衙役们都会卖个面子,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大多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就过去了,也就是说,可查可不查,可办可不办的,只要是升平坊的人,那就不查不办。而且各衙门也爱用升平坊里出去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么,这道理谁都懂,有自己的手下当林家的邻居,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因此,升平坊这两年倒也是出了不少流外的小官小吏,可以说是整个长安东南片区的一个怪地方,就连朱雀大街两边的坊区,出的吃公饭的人,几个坊加起来也没升平坊多。
林老太爷眼里全是笑的上下打量着几年没见的细郎,直点头又直摇头道:“高了,壮实了,也瘦了,倒是变得越发的白了呢?”
一边的林老太太忍不住笑骂:“死老头子,说话都颠三倒四了,怎么壮实了又瘦了?”也不管王况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上前一把就拉了王况的手摩挲着:“让阿姆瞧瞧,这孩子,这些年在建安可也吃了不少苦头罢?听三郎说,有段时间你连着几宿都没得睡呢。。。。要阿姆说啊,建安真要那么苦,干脆就到长安来得了,不做那什么劳什子的奉议郎了,就做个县伯多好,在家享享清福,阿姆想抱孙孙都想得睡不着觉了呢。。。。。”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听,旁边围着的家人听了这话个个都掩了口直笑。
“老婆子说得啥呢?什么叫劳什子的奉议郎?什么叫享清福?二郎才几岁啊?正年轻着呢,再说了,你当是随便一个奉议郎随便一个县伯就可以没有实职而远离长安的么?这可是陛下的恩典,又是二郎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要某看哪,再干个几年,得了那个什么。。。。”突然他嗯哼了一声,不说下去了。
王况知道林老太爷估计是顺嘴就想到了李老二许的可以给他封王的诺,但林家上下又是被林老太爷自己封了口不许谈论的,是以说到这里,他也不好破了自己的规矩。便笑道:“阿爹莫要当了真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阿姆也莫担心,如今在建安哪,可不比长安差,长安有的,建安也有,而有的建安有的,长安却是不一定有。还有啊,颖芝和小芣苡也都有啦,到明年,阿姆您就可以抱上外孙了。”
“真的?阿姆还当明儿是为了安慰我们而报的假喜呢,敢情这是真的么?”林明的报喜信林家也早就接到了的,但是因为没接到王家的报喜信,所以林老太太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安慰自己而演出的一出假喜讯,现在听到王况亲口说出来,自然是大喜过望,扭头就冲身边伺候着的丫头吩咐道:“去通知帐房上,这个月,给每个人双倍的月钱,让大家也一起乐呵乐呵,沾沾喜气。”
“老婆子难道耳背了么?小芣苡也有了,前番好象听明儿说,还有个丫头也有了?那双倍哪够,再加双倍,这月领四倍!”林老太爷一声下去,顿时引起周围的家人一片狂喜,纷纷按了身份的高低上前来给王况道喜。
王况应付完家人,瞧来瞧去,却没瞧见王冼的影子,奇怪道:“三郎呢?又去会友去啦?”
“三郎这孩子,这两天神神秘秘的,都是一大早就出了门,要天擦黑才回来,不过三郎是二郎你一手调教出来的,那孩子的性子,难道你还不放心?老夫可是放心得紧呢。”一说起王冼,林老太爷就眉色飞舞起来,王冼这段时间在长安闹出的动静比起王况当年来也是不差多少,眼见得这马上就是常举了,今年的常举,王冼榜上有名那是板上钉钉了的,甚至于说进三甲都很有希望,这常举,考的可不是学问,而主要还是你的人脉关系,只有每逢了恩科特科,那才是主要考你的才学。王冼这几个月的动作,就连陛下都听说了,那么那些个主考官哪里还敢不把王冼往前推?
听林老太爷这么说,王况也就不再去想王冼的问题,而是拉了小六子告辞回到自己以前呆的那个书房里,那书房林家一直保留着,王冼来了就给王冼用,天天都有人打扫,还是保持着以前王况呆着时候的样子,所有的家具摆设一应都没动过。
“怎么样?最近宫里可有什么传闻?”王况也是刚刚提到王冼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好象据说武才人和李治对上眼应该就是这几年的事,一个是有心勾引,一个是少年懵懂,一来二去的,很快两人就干柴烈火起来。因此,对于以后很有可能坐上那把交椅的武才人,王况不得不提前防备一二,万一这个时候和未来的女皇交了恶,以武则天的女人心性,怕是以后有得王家受的。
不过他却是不知道,历史真的改变了,因为有了王冼在长安,因为李治最近总喜欢着来找王冼,也因为有了他王况,所以武才人对李治这个小屁孩是连正眼也没瞧上一次,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王家这里。而李治呢,也因为经常出宫,见识也不仅仅是停留在书本之上,所以,即便这个时候武才人有意的要勾引,效果也是要大打折扣了的。
“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最近,姑丈您得防着点武才人,记得姑丈您说过的,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这武才人总向着某示好,估计是把眼睛盯上了姑丈您了,你是不知道,这武才人,那个,那个需求实在是无度啊,某就见得几次,她攀着陛下索求呢。姑丈您年轻,现下瞧着身子骨又壮实,嘿嘿,可得小心些。”小六子是毫无顾忌,随口就说,仿佛谈论皇帝的宠妃的风流逸事就如同谈论那市井中的哪家婆娘一般。
这也是难怪,一个是现今的男女没有什么大防,伦理纲常上也没什么讲究,朱老头还得好几百年才会出现,而且朱家已经被王况列入了打击对象了,力求争取不让朱老头出现。另一个就是不光是李唐皇宫,从前晋一直到隋,宫内的关系那是一团混乱,经常是儿子上位就把老子的妃子收了的,李世民就收了一个他老爹的妃子,也经常有那难耐寂寞少得帝王宠幸的妃子,偷偷的和皇子偷情的,甚至有的饥不择食到让寺人宦官帮着解决问题的,小六子在宫里这么些年,见得也多了,自然是见怪不怪,说起来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而且,李世民几次都没避开他小六子和武才人只隔了一层的薄纱帘子在墩伦,就更别提其他的皇子了,有时候偷情的竟然也不避寺人宫女,肆无忌惮的,寺人宫女哪敢说出去,说了出去,这可是皇家家丑,自己的小命肯定是不保的,所以碰到这种情况,反而会主动的帮着隐瞒一二。因此耳濡目染下,小六子一想到武才人对王况起了心思,自然就第一个想到男女之事上去。
只是,这话他也只敢和王况说,其他人,他还是不敢说的,毕竟是皇家密辛,要是被查了出来是从他口中传出去的,再是圣贤的帝王,也容不得他,不光是他,就连王况,林家,也会是一个没跑,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可不能就这么毁了,是故,连在王冼,林老太爷面前,他也是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