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曦光尚未燃起。
广袤无垠的雪原依旧被黑暗笼罩着,天地一片静谧。
一列火车慢悠悠的从雪原上穿梭而过,车轮与铁轨均匀的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车厢内,一帮前往黑省下乡的知青,或是靠在坚硬的椅背上,或是趴在桌子上,疲倦的打着瞌睡。
突然,车厢中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争吵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倦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男一女两个知青,正在互相指责对方。
男知青指着对面的女知青,大声责怪:“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去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下乡。作为补偿,我不过就是跟你要两个茶蛋吃而已,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女知青不甘示弱,叉着腰回怼:“你妈又不是没给你带吃的,凭什么非得抢我的吃食,我带的东西自己都不够吃呢。再说,你去下乡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丧门星。”
男知青还要说什么,余光看到车厢里的人都在朝他们这边看,他害怕丢人,赶忙紧抿住嘴,同时将帽子拉低。
女知青见他这副模样,冷笑一声挖苦道:“这个时候嫌丢人了,早干嘛去了。”
“你别太过分,”男知青怒瞪着女知青,压低声音开口:“桑悦那贱人该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若不是你主动勾引我,我怎么会因为作风问题被被厂子辞退,你必须对我负责,不然的话,”他露出一个威胁的眼神,“小心我把你的事传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惹怒我,我就让整个黑省的下乡知青都知道你是个破鞋。”
女知青似有忌惮,不再多言,愤愤地扔给男知青两个茶叶蛋。
男知青拿起茶叶蛋,洋洋得意的吃了起来。
这男知青不是别人,正是桑悦曾经的未婚夫贺文开。
而那受到威胁的女知青,就是被桑悦设计去下乡的林净柔。
如今这二人互相心生埋怨,又不得不绑在了一起,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两人的纠葛才刚刚开始而已。
——
小河阳村
因着今早要去知青点开会,桑悦一大早便起来做饭了。
简单吃过早饭后,她换了身旧衣服,匆匆前往了知青点。
路上,她遇到了几个村民,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她还是热情的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
村民们也都热络的回应,并叮嘱让她多穿些衣服,免得感冒了。
桑悦觉得在这么热情淳朴的村子里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
桑悦不知道的是,在她走远后,她之前打过招呼的那些村民,都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目送着她。
这一切,都与昨日在村子里传开的那条流言有关。
昨日,刘四婶儿和大牛婶见过桑悦后,对她的情况十分好奇,于是暗中留意着桑悦的动向,最后竟看到桑悦住到了村里那间闹鬼的废屋。
那废屋可是村里的禁忌之地,这姑娘咋那么虎,就不怕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么!
二人既佩服桑悦,又怕桑悦真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村子里惹麻烦。
思来想去,二人便将桑悦住到废屋的事,在村子里宣扬开了,她们希望借助全村人的力量,逼桑悦搬出那间废屋。
今早桑悦见过的那些村民,正是因为得知她住在废屋的事,才会用奇怪的目光暗中打量着她。
一来,那几位村民想知道桑悦是否真的遇到了脏东西,二来,他们好奇桑悦胆子为何那么大,敢跑到那间屋子去住。
当然,村里也有担心桑悦出事的热心人,这不,桑悦眼看着就要到知青点了,突然听身后有人叫她。
她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佝偻,头发乱蓬蓬,浑身打满补丁的中年妇人。
那人正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看。
“婶子,您是在叫我吗?”
妇人点点头,凑到桑悦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别住那间屋子,那里不好,快搬走吧,听话,不会害你的。”
桑悦一头雾水的看着妇人,这人看着咋神神叨叨的。
见桑悦不为所动,妇人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桑悦的胳膊,扯着她往废屋的方向走,嘴里嘟囔着:“那里不能住,我家你去住,外面住我,我去。”
桑悦听着妇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忙挣开对方的钳制,正色道:“婶儿,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住在那儿了,没别的事,我就去知青点开会了。”
话毕,不等妇人再开口,她起身便往知青点走。
妇人站在原地,看着桑悦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小声呢喃:“你都不是这儿的人,还不相信世上有那东西,罢了罢了,那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是福还是祸,都是你的命。”
说完,她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摇头晃脑的蹒跚离去了。
桑悦摆脱妇人后,继续往知青点走,路过水井时,又看到昨日说她闲话的那位刘四婶儿来打水。
刘四婶儿好似没注意到桑悦一样,正低着头,咬牙切齿地死命压着水杆儿,奈何费了半天劲儿,却是一滴水也没打上来。
她没好气的嘀咕一句:“破井,又冻住了!”
说罢,她提上水桶就准备回家。
桑悦本不想管这个爱扯老婆舌的人,可她转念一想,这人除了说她些闲话,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罢了,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思及此,她叫住了刘四婶儿:“婶儿别忙着走,我帮你试试这个水杆。”
说着,她走到井边,单手按住水杆,往下一用力,很快便有水从管子里流了出来。
刘四婶儿见状,既惊讶又觉得不好意思,惊讶的是桑悦居然有这么大劲儿,那么容易就把冻住的水杆压下去了;不好意思自然是因为昨天做的那些事儿。
其实她早就看到桑悦了,但因为白天说了人家的闲话,晚上又撺掇村里人逼人家搬出废屋,她实在羞于面对桑悦,遂装作没看见。
这会儿桑悦帮了她,她这心里暖暖的,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