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于狼见到羊，尽管慕念白还没见到单子，但她已经对这笔订单虎视眈眈。
不过眼下不好打草惊蛇，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趁着过年，她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想当初她刚到实物库的时候，十三清吏司的姚郎中姚施远与她有过一顿饭和两张银票的交情，如今这交情大可以再用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刚好她手里现在有钱，便想着托姚施远去打听打听。
无非就是损失几张银钱，很值当。
大雪停了几日，街上的积雪消融，路面上水叽叽的，再加上行人车马来来往往，雪水混着尘泥变成墨色，简直让人无处落脚。
慕父提醒她过年前要上山去探望师父一趟，慕念白指指自己脚上的雨靴，“我记着呢，今日正要上街采买。”
照例是月桐和晚芳两个陪着她，春华在家里帮着张婶收拾饭菜，当初买来的丫鬟，还有一个叫秋实的，这回上山也能见到了。
师父爱吃君子台的柿子糖，偏现在是君子台生意最好的时候，排队的人从店内排到了店外几十米远。
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慕念白一眼便瞧见店内坐着位花孔雀，她内心一喜：崔相锦！
她忙吩咐月桐排队买糖，晚芳去采买其他年货，自己则带着满面的春风冲进店内。
“崔大人，您也爱吃这个？”
崔相锦从一堆碗里抬头，见着来人，连忙囫囵擦了两下嘴，“慕老板，巧了么这不是，在这儿碰着您。”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人收拾桌面。
这崔相锦先前在慕念白手里吃了两次闷亏，如今也顾不得他面儿上的客气几分真几分假，她谦虚一番落了座。
彼此寒暄几句，也算热了场。
慕念白欲借他之口探听下前几日在户部听到的消息，正不知如何起头，却见崔相锦忆起什么似的一拍桌面，“我正想去找您呢。”
又将手掌挡在颊边，压低声音道：“那单子的事，您听说了么？”
慕念白只作不知，“什么单子？有单子您可不能忘了我啊。”
“小声些，小声些！”崔相锦提醒她，“这事儿可不敢声张，否则其他家必定跟恶狗见了肉包子似的往上扑，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我明白的。”她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两人各占一方桌沿，看起来鬼鬼祟祟。
“听说这回的单子是户部侍郎王大人全权负责，王大人我倒是熟悉，他是我表姨妈昭仁公主的亲侄子。”
“呀，那岂不正好，这样亲的关系，拿订单自是不在话下。”
崔相锦忽撇嘴摇头，“他这个人吧，最讨厌别人走后门，是属于‘帮理不帮亲’那一挂，我劝您也别让晏小殿下知道，否则他一替您出头反而坏了事。”
这还是她和晏小殿下的关系被人头一次拿到台面上来说，慕念白也并无扭捏，“我晓得的。”
原本她也没打算同小殿下说，总不能事事都求人，她想靠自己的本事拿下这一单，到时候必叫他刮目相看。
她心里是这么希冀的。
“不过您放心，我对我的脂粉行有信心，对您的胭脂铺也有信心，咱们通力合作，下血本砸重金做出高品质货，拿订单不在话下。”
“您跟我透个底，这订单有有多大？”
崔相锦比划两下手指，作出三的手势，颇有些得意道：“有这个数。”
果然，三千盒名贵胭脂！
这要是拿下了，赚的钱都够胭脂铺一年的收成，可真叫人垂涎三尺啊。
多亏崔相锦和盘托出，她连找姚施远打探的银钱都省下了。
得了这个消息自是开心的，不过崔相锦也没跟她客气：“我知道您手里有两家脂粉行，咱们得先来个君子约定，要是能拿下订单，您这三千盒胭脂必须都从我那儿出货。”
“这个自然，我要不从您那儿出货，我成什么人了。”慕念白从不知自己竟能如此谄媚。
不过到底是生意为重，牺牲点廉耻心算不得什么。
两人粗略商议了一番，只等过完年就开始做样品。
腊月二十九是个好天气，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街坊们年货早已置办妥当，趁着难得的空闲，大家伙儿都坐在门口晒太阳。
陈婶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弯着腰伸着手跟在孙子身后，生怕他跌跤把新做的衣裳弄脏。
将采买的东西装好车，慕念白带着月桐出门，准备今日去山上探望师父。
邻居们见她出来，都热情地打招呼。
“哎呀——”
是谁出其不意从身后抱住她的小腿，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豆包。
“你这小淘气鬼，都长这么大啦！”
当初胭脂铺被封，叫陈婶帮忙做鱼汤的时候，小豆包还坐在学步车上呢，如今他能撒开脚丫子跑，陈婶已经追得有些吃力。
“我长大了，我都两岁多了。”小豆包回答的认真，手指也配合地比了个二，“漂亮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慕念白忍不住逗弄他，“我要去山上当道姑啦。”
小豆包一脸委屈，抱着她腿的手紧了紧，“你别去当道姑好不好，等我长大了，我还想娶你呢。”
童言稚语引得周围人哄笑，慕念白摸摸他的小脸蛋，“那你可得好好吃饭，只有好好吃饭了才能长高高。”
“嗯！”小豆包用力点头，心满意足地跑了。
陈婶觉得很不好意思，“这孩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这些话，没个轻重，姑娘可别介意。”
“小孩子的话怎可当真。”她从提篮里拿出一包君子台的糖果分给娃娃们吃，又对陈婶道，“小豆包被婶子带的很好，人又活泼嘴又甜，将来定是个吃得开的。”
“借姑娘吉言。”自家孙子得了这样的称赞，陈婶很是开心，也不吝发出年长者常挂在嘴边的祝福，“姑娘将来必能得好几双聪慧的儿女。”
生儿育女的事慕念白从未想过，不过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差点儿一口气把自己噎住，老人家也太实在了些，“有儿有女”都不够，还加个“好几双”，真要生那么多，岂不是成了下蛋母鸡么。
想想真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