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个不大但是设施齐全的房屋,墨问闲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她这时才发现,杭自在身上那种旺盛的生命力与冲劲已经荡然无存。
她鼻子一酸,想要上前,却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当初的杭自在即使年事已高,依然是干劲十足,一直以乐观的心态对待生活,看到不平之事会义愤填膺,高兴时会开心的像个孩子,在墨问闲看来,他的心态依然如少年一般开朗阳光。
但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老人,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种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意味。
花聆音与由邪跟着墨问闲走了进来,花聆音看到杭自在坐在椅子上发呆,感受到那种悲伤,识趣的没有说话,但由邪却是没有这种眼光。
“这就是你说的长辈吗?”
墨问闲眉头一皱,真想再赏由邪一个栗暴。
听到背后的响声,杭自在有些艰难的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从那依稀的轮廓中还是辨认出了墨问闲的样子,颤声道:“是……是问闲吗?”
墨问闲走上前去,柔声道:“是我,爹。”
由邪很是诧异,正想问墨问闲怎么会有个这样的爹,花聆音连忙一把把他嘴捂住,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静,由邪只能遵从。
听到墨问闲的回答,杭自在眼中终于有了一些光亮,握住墨问闲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可饶是墨问闲这种身体素质,都感受不到他手上的力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已经被妖贼完全围住了,就算是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不能如此不惜命啊。”杭自在苦口婆心的说道,“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我和行健会伤心,你娘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墨问闲应了声,答应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冒险,心想果然剑南行已经把自己是修行者的事实告诉了杭自在,只不过可能没有说她是位仙人的这个事实。
杭自在没有怪她当初的隐瞒,对她而言,已经是极好了。
杭自在四下观望着,目光很快游移在花聆音和由邪的身上,对花落语说道:“落语,你也没事,那就好。”
花聆音愣了愣,不知道这位老爷爷为什么把她当作他的哥哥,就算他们长得像,哥哥也不可能穿着裙子吧。
她迅速反应过来,看着杭自在那有些涣散的瞳孔,怜悯之色顿现。
这位看上去和善的老爷爷,已经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太清楚了吗?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爱一些,柔声道:“爷爷,我是花落语的妹妹,花聆音。”
杭自在愣了愣,说道:“是了,行健说过的,落语现在,是不是已经当了那什么……源主?”
墨问闲在识海中默默起了一卦,在心中长叹一声。
杭自在果然已经知道了大半的事实,包括花落语是妖族的事实。
而杭夫人……竟是已经殒命,早知道她应该将墨梅山庄有阵法保护的事实早点告诉二老,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悲剧。
但杭自在并没有怪他们,哪怕是现在他正身处被妖域团团围住的临安城中,杭夫人甚至为了救他被妖族杀死,他依然没有将这种愤怒转嫁到花落语和她的身上,对花聆音也是这么和颜悦色。
花聆音正在考虑要不要说现在哥哥的近况,见到墨问闲的眼神,知道让杭自在知道应该没有关系,便说道:“哥哥现在是玉花源的源主,不能来这里了,派我来帮忙。”
杭自在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他做的对,身为一个地方的领导者,就要对其中的百姓负责,看来我教他的,他听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中也挤出了一丝自满之色,这才有了一些以前的影子。
花聆音严重性光芒一现,拉住杭自在的手,惊喜道:“原来是您啊,哥哥经常提起您的,都说没有您的教导,他要管理好偌大的玉花源可十分的困难。”
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可惜我太贪玩,没法帮上哥哥的忙。”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杭自在说道,“你哥哥不错,你如果用心的话,肯定比他做的更好。”
由邪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对杭自在能够被花聆音握住手感到嫉妒,但看到她欢心雀跃的样子,想想也知道这个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心中想着之前墨问闲说过的话,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想看看这个老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学习的。
现在看来,至少这说话的本领,他是该好好学学了。
花聆音本身撒娇卖萌就很有一手,很快便与杭自在熟络起来,逗的杭自在不住发笑,皱纹都挤在一处,久久不松。
墨问闲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想来杭自在身边就需要这样一个能够逗他开心的晚辈,花落语不在,她也不擅长这些,现在看来把花聆音带过来真的是带对了。
她拍了拍由邪的脑袋,很满意他现在的这种状态,等到杭自在面有倦意,她不失时机的带着由邪和花聆音退了出去。
“剑南行的爹人很好啊。”
花聆音这么说着,好奇的看向墨问闲:“但我为什么觉得,他很伤心?”
墨问闲摸了摸花聆音的头,微笑道:“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几道刻骨铭心的伤口,他的这一道太深,而且距离时间太近,于是很不容易好。”
“我懂。就像当初爹爹被荒弃杀死的时候,我的心也仿佛要碎了,甚至也想跟着一起去那样。”花聆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真的很可怜。”
墨问闲回望一眼那个住所,说道:“爹他现在的寄托只有那么几个,一旦失去了信念,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但我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我们能够让荒弃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后天智妖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爹应该会比谁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