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龙门突然颤了颤，有两抹和煦金光，往正在跌落的两位年轻修士身上照拂而去。
顾虚悠悠醒转，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金光，先是有些茫然，而后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望向陈灵川。
而陈灵川的状态要好些，在金光照耀下，灵气很快恢复了少许，然后悬停于半空，朝不远处脸色担忧急切的两人露出微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不但如此，他肩膀上喷涌而出的鲜血霎时止住，被长枪穿透的血洞开始缓慢愈合。
陈灵川呼出一口气，抬手朝着春风挥了挥，春风随即在顾虚眼前嘚瑟摇晃数下，这才飞回自家主人手心，情绪好不雀跃。
陈灵川和顾虚，遥遥相望。
这一次，顾虚叹了口气，嗓音沙哑道：“我输了……”
话音落下，他身上那股无形气势猛地一落千丈，长久以来积蓄的无敌气势今日烟消云散。
顾虚心情复杂，无敌气势消弭对他未来的道路多少是产生了些不可逆的影响，本以为陈灵川只是自己道路上一块较大的拦路石，但现在看来，应当是一道鸿沟。
陈灵川双眼趋于平静，拱手执道友礼，没有多说什么。
泱泱大千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输有赢才是常态。
一言一语作罢，两人皆是不再搭话，各有各的思绪，各调养各的伤势。
只不过顾虚能平淡坦然地陈述战败事实，天五就不能了。
最典型的一损再损。
先前经由天六激将，使得他付出了十余载寿元施展偷天之术，眼下看来，却是白白折损了。
人间恩怨是非多，胜者无言，败者多怨是也。
天五情绪糟糕起来，觉得天六洋洋得意的嘴脸丑恶之余，心中也慢慢有点埋怨顾虚轻敌大意的意味。
但是天五一番权衡利弊过后，又是突然颓然一叹。
非他所愿，却也回天无力，只能叹而且嗟。
放眼这座江湖天地，顾虚已经是人中之龙，除了陈灵川，江湖还有哪位修士有信心敢说自己能与他一战？面对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利弊相依。
若是顾虚得胜，此后绝对能比天五所预想的还要一飞冲天。只可惜成也陈灵川，败也陈灵川，陈灵川的出现，将他天五的布局彻底打乱，虽说顾虚并未身死，可是潜在的损失实在有点大了。
不过天五情绪上的复杂变化，除了天六这位“好师弟”外，无人问津。
龙门那边，书童少年有些意犹未尽，朝着陈灵川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陈公子，想来江湖是没有修士能胜过你了！”
陈灵川笑着摇头，“当然有。”
桑丘将信将疑，好奇道：“如今只有风霜殿圣女还有机会与公子一战，公子说的莫非是她？”
陈灵川一愣，望了一眼红衣，没有自视甚高的想法，认真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青莲剑碑中历代帝者的留影，至少他此前就输给过自家祖师，当然，现在不好说。
王云起却是不这么觉得，他眼珠子一转，顿时眉开眼笑地揽住陈灵川，小声嘀咕起来，“灵川呐，要我看，那红衣也是老熟人了，你待会打个商量，没准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皆大欢喜嘛。”
陈灵川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王云起在陈灵川耳边絮絮叨叨，看热闹不嫌事大。
笑闹间。
另一边的红衣眨着眼眸，见陈灵川的伤势好转许多后，转身面向龙门，认真开口道：“最后一战我认输。”
王云起“嚯 ”了一声，啧啧称奇道：“灵川你效率够高的啊。”
陈灵川扶住额头，不知该作何解释，干脆没有搭理王云起，然后抱拳向红衣行了一礼。
因为陈灵川此前和顾虚的惊人一战，在场所有修士对红衣不战而降的抉择没有多少异议，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哪怕带入他们自己，只怕也是做出与红衣无异的选择。
不过有一人例外，林好好跟书童少年肩并肩蹲着，问道：“喂，桑丘，你们天竹山有记载过哪件伞状兵器来历最是不凡吗？”
桑丘闻言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道：“最是不凡恐怕不好断言，不过我印象中，太阴女帝的三生伞、虚灵大帝的拘灵伞，阵圣者的万阵千机伞……等等，都算得上是声名响彻寰宇的伞型兵器。”
林好好若有所思，红衣那把黑伞极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那岂不是说自己迎战过帝器？
林好好如此想着，心有余悸之余，又不免有点亢奋。
见林好好脸色不断变幻，桑丘有些纳闷，疑惑道：“林仙子你还好吗？”
林好好拍了拍书童少年的肩头，将思绪藏进心底，微笑道：“我好得很，行了，既然收官之战无疾而终，我们也该准备准备，跃龙门喽。”
远处，龙门彻底绽放起耀光，向着整座江湖掠去，甚至念海也被照亮大半。
一众修士见状心中明了，好戏已经散场，随即各自浩浩荡荡地开始横穿屏障。
而陈灵川等一众天才修士，突然不由自主地飘荡向龙门，各自接纳起来自江湖龙门的气运馈赠。
其中尤以陈灵川身上的光彩为盛，不但如此，那头不知去向的五境灵鱼再度出现，主动驮起陈灵川腾跃龙门。
沐浴在虚无缥缈的光彩之中，陈灵川的境界自然而然地更进一步，浑身衣裳猎猎作响。
就连那柄奇珍春风都得到了不小好处，剑身上多了几缕金芒萦绕。
只不过春风的变化，只是沾了陈灵川的光，真正的福缘发生在陈灵川身躯里。
恍惚间，陈灵川看到自己神念藏海内的九道先天神念开始开疆拓土，慢慢的，“湖泊”变大，转而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藏“海”。
迷迷糊糊之中，陈灵川看着自己的藏海逐渐变大，源源不断的后天神念如条条游鱼，洋溢在藏海之中。
这就是修士步入五境的象征。
只是一些古怪之处让陈灵川有些迷惑，一是他的藏海宽广程度实在惊人，二是他的藏海竟然呈现金玉色泽，连带着神念都变得金光熠熠，而按照修行古籍记载，这一切本该是透明澄澈之色才对。
但陈灵川并未感到任何不对劲之处，反倒是藏海还在持续扩张，不知尽头，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留待日后询问师长。
陈灵川脸上洋溢出满满的笑容，不论如何，他终于是一位五境修士了。
向后回望一眼，身后是宽广至极的屏障，陈灵川心中了然，如今他身处的这片地带应该是念海了。
只不过四下并无修士。
陈灵川闭目感应片刻，向前飘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