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先定的是往返机票,到候机时间,作别来送的爸妈,来时背的包鼓得满满当当,手里还提了口袋子。
出了机场门口就见到桃桃,她飞奔而来,抢过我手中的袋子,笑眯眯道:“咱爸咱妈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看看。”
跟桃桃在回城的大巴上笑闹了一会儿,心里的惆怅丝毫不减。
回是好好的回来了,可到了晚上……
“桃桃,我晚上跟你睡吧。”
“我的天,小忆你居然要跟我睡?你居然能接受闺蜜的正常亲密?当然好了,我巴不得呢!”
“不对不对,算了。”
要是我跨了几个省回家也甩不掉晚上的诡异发生,挨着桃桃睡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反而一想到陆凡万一对桃桃也……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感,分不清是为了保护桃桃的清白,还是保护别的。
“不行不行,小忆你出尔反尔,我不管,今晚必须睡一起,这毕业之后你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支教,再见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难道我这辈子都没法拥有闺蜜睡了吗!”
桃桃嘟起粉唇,傲人的36E随她委屈的情绪波动,如果我不答应她,估计接下来很难轻松度过的不仅是我,还有坐桃桃旁边视线时不时瞥来的三名男乘客。
“好吧。”
到了一家桃桃指定的餐厅的包厢里,点好菜后她左顾右盼,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
“祁城学长这里这里!”
我心咯噔一下,顺着她招手的方向望去,祁城学长高挺的身影走近,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歉意道:“抱歉,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祁城学长快坐。”桃桃热情的引上前,还不忘冲我做个鬼脸。
无语!
哪知道鬼点子多的桃桃要这样给我安排“惊喜”,前个晚上我连头都没洗,气得我心里骂了桃桃几声坑货。
“咳咳,我就不用介绍了吧,这是我好闺蜜苏忆,这是苏忆你最喜……的学长,祁城。”
我尴尬的冲祁城笑笑,祁城却很自然的坐我旁边,坐下那一刻飘来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好闻。
桃桃就是个话唠,祁城学长很随和,我也渐渐放松,一并聊了两句。
到中途桃桃说有电话要打,鬼鬼祟祟的出去了,只剩下我和祁城学长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尴尬感再次浮起,连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小忆最近睡得不好?那只鬼,很闹?”
刚好一块牛肉丸夹进嘴里,祁城的一番话,吓得我手一抖,牛肉丸囫囵塞进嘴里,烫得我呲牙咧嘴。
抓过祁城递来的纸巾,我害羞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怯怯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唔,小忆你转过来我告诉你。”
我听话的转过头去。
祁城的手伸来,捧起我左脸,我想往后躲,可他神色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只好忍忍。
“我看你印堂发黑,有大凶之兆,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他边说,手指边在我额头上轻轻敲点。
我急了,果然!
“那怎么办啊学长。”
“想摆脱?”
“想!”
“我有一招,包治百鬼,当日见效。一到白天,你就……”他背对着窗户,阳光从外洒进来,祁城在暗圈里笑眯了眼。
他说着,头靠过来,贴在我耳边,悉悉碎语。
我全神贯注等着听结论,不敢大喘气,却在此时,平静的火锅锅面突然跳跃起油点,狠狠砸在我手背上。
“嘶。”
“小心--”
“小忆,你怎么?烫到手了?”门口走来的桃桃站在我旁边,牵我的手仔细检查:“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夹东西慢点儿,别着急啊。”
“没事。”
我回答得心不在焉,刚才我和祁城在说话,谁都没动过那口挂着小火的锅。
晚上我也没回公寓,提着东西跟着桃桃回她家。
她是当地人,当晚她爸妈刚好出去旅游没回来,我简单收拾一下,洗个澡,裹着桃桃借我的睡衣,往床的角落睡。
桃桃敷着面膜进来,扫我一眼,“啧啧”两声:“苏忆我看你这是孤僻的前兆,睡过来点吧,我吃不了你。”
我还占着大床的三分之一不到的位置,纹丝不动,摆摆手:“不了,感恩。”
桃桃怒翻一记白眼,不打算理我的意思。
晚上,桃桃睡在外侧,她床很软,我睡得也快,半夜迷迷糊糊的,时不时惊醒,摸一摸衣服下摆还好好的,才又放心的接着睡,直到--
第一次醒来,桃桃在我旁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第二次醒来,桃桃已经不在了,我以为她去厕所,结果第三次第四次--
她始终没有回来。
我支起身体看了眼门口,模糊看到房间门是开的,那桃桃应该是出去了,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我不放心,想下床去找找,可还敞开条缝的房门,却突然一下,猛得关上。
仿佛我又回到陆凡房间里的那个,待宰的羔羊身上。
说不紧张是假的,以前相信过鬼神论可没经历过,真让我跟鬼怪面对面,我直接蒙圈了。
一回生二回熟,比起之前,我胆大了一点,背得靠着墙壁,又有了点底气。
“陆,陆凡是吧,咱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我小时候要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下月回家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再赔你套房子,一双童男童女,还有熟女,素人,人妻,萝莉……”
实在不清楚陆凡口味,索性全都说了一通,却得来一声轻蔑的冷呵:“先管好该管的人吧,她还没脱离危险。”
该管的人……桃桃?!
我惊得一下,赶忙跳下床往客厅跑,这才意识到有别于之前,我身体能够行动,摸黑到了客厅,却找不到电灯开关,眼前是一片漆黑,我试着喊了两声:“桃桃,桃桃你在哪儿?”
我得到的回应是无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摸索开关,再仔细瞪着眼睛查找桃桃踪影。
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昏暗,可宽敞的客厅,哪里有桃桃的影子。
“桃桃?桃桃你听到了回我一声,桃桃。”
我只能朝其他地方找找,厨房是开放式,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没有桃桃,我转去厕所找找。
厕所的门在客厅背后的拐角,一过去就到。我推开厕所的门,先摸索开关位置,却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一眼就认出了桃桃!
“桃桃!你在干什么桃桃?”
站我面前的桃桃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暗红戏袍,袍上丝屡银线穿缠绕着大朵绢花。
她没有理我,始终面对着镜子,手放在头边,一下一下往下划拉。
“啪”的一声,灯总算被我按开,透着比刚才暗几个色调的古怪昏黄灯光,我才注意到,桃桃的手上空无一物,是用她弓起手指作梳子模样,一下下煞有介事的梳理。
“桃桃?”我紧张得声音发紧。
桃桃梳头的动作戛然停止,我以为她听着了,哪知道她半空中的手指却捏成了兰花状,摆出个古怪的造型,她镜中的表情突然一变,浑圆的眼珠瞪得极大,拉下嘴角,表情十分厌恶。
“虚无缥缈神仙境,自在逍遥享清静。谁人不羡天堂好,你竟敢违天规废耕作,勾引织女动凡心。”
倏地,她又楚楚可怜的垂下眼,再抬起时,眼眶的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凄惨凌冽。
“那一日漫步碧空游,彩云深处遇牵牛。是我约他人间去……求王母你把贬他的玉旨收。”
“是我云端会织女,劝她下凡织绫绸。”
“纵有罪过我担受……”
“莫罚织女罚牵牛!”
“宝殿上还敢眉目互传情,哪还有半点天规放在心?!你妄想偷下凡尘圆好梦,偏叫你永生永世两离分!受折磨牵牛谪贬人间去!”
“织女也求贬下凡尘!”
“我要你一在天上一在地,无我旨意不得擅出门!”
她一人分饰几个角色,把一场黄梅戏演得入木三分,她镜中的表情无比狰狞,像是在死撑着表情,把戏演的淋漓尽致。
昏黄的灯光突然忽闪,桃桃的诡异表情在明暗交替间描得更深。
我无法在恐惧里为她的演技鼓掌,眼前的她似乎只剩下桃桃的皮囊,其余的,全都与桃桃无关。
“桃桃,你别吓我,桃桃,你理我一下……”
我按耐不住,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浑身一震,整张脸刷得转来朝向我,空洞的眼神压根没有看到我,表情越发麻木。
“桃桃,你醒醒。”
我捏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桃桃阴冷的视线突然扫到我,随后凄厉的大笑,嘴角越拉越大,活生生扯开一条从嘴角到耳根的缝隙,皮肉拉扯的尖锐声音和着暗红的血水,源源不断的从嘴里淌出,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最后看的那一眼,是桃桃裂开撕裂的鲜红嘴巴,显现的狰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