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尖锐的笑声像擦刮在毛玻璃上的刺耳。
她之前连公交车都开过,这次不知道开了辆什么车在我背后,我深知她有且只有一个目的。
撞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转过身,一辆飞速驶来的大货车。还差一秒就撞到我身上。
此时我左手边是山墙,往右边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货车朝我撞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当身体因冲撞腾空而起,又因惯性被甩砸在地面上时,我脑子都空白一片。
突然划过一个想法。
林安安说。
--你们谁要死了啊。
--当然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将死之人的味道。
可我在地上翻滚好几圈后,全身弥漫快要散架的疼痛,可大脑却尤为清醒,还能听到大货车按着喇叭像示威一样的鸣笛声。
我以为我会痛晕过去,可是没有。
我眼睁睁看着林安安开着的大货车离越来越远至消失不见,我满脑子在想,陆凡呢。
陆凡在哪。
他为什么还没来。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周围寒气往我全身每寸毛孔里钻,我动不了。看不到身上是否有伤口,也不清楚还能撑多久,直至天渐渐露出鱼肚白。
鸡鸣狗叫的声音至远方传来。
我还是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影子出现在我面前。
我等累了。想闭一闭眼,但眼睛闭上又无意识的睁开,盯着眼前还算平整的公路面看。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怀疑自己不是被撞死就是被冻死在这里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喊叫声,我眼泪差点挤了出来。
我眼前多出一双黑色球鞋,胖胖的手掌要来掺我,我却用最大的声音喊:“被动我,别动,我身体不能动。”
几乎可以肯定我身上有很严重的伤,我却还能冷静的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到滚滚的讶异,我又何尝不是。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叫陆凡来。或者胡雨潇,他们有经验,你去吧,我还没事。”
本以为会死。却没有。
滚滚踩着重步子去了又回,带回了陆凡,他们想办法搞了个支架,把我平移放上去,找了个就近的小医铺,没有照片设备也没有开刀条件。
我被放到这里,除了输液外,干不了别的事。
“现在就走。”陆凡用冷的发寒的声音说。
“不行,陆先生,我们才跟踪到了林安……”
“我说,现在就走。”陆凡一手扯着胡雨潇的衣领,我视线刚好能瞧见胡雨潇脸上受伤表情,他说:“陆先生,林安安要是真逃了,我们再找就难,再说她也想找到那小孩的。”
胡雨潇恳切直视陆凡的眼朝我扫了一下,抿了抿嘴角,又别过脸去。
“陆凡,可以让滚滚送我回去,你们守,别让她走了。”
现在不确定林安安到底走没走,毕竟东西还在陆凡手上,等林安安和她外婆都发现后,肯定会回来找陆凡的。
陆凡从未有过的阴沉脸,在别过去数秒后又朝我转过来,情绪柔和了许多:“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用力的眨了下眼:“你留下来才能对付她,我跟滚哥回去,他会照顾好我的。”
在这个问题上的争执,笼统的分为我,胡雨潇和滚滚为一方,陆凡为一方。来岛坑才。
最后我哑着声音坚持,说:“陆凡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感知不到我了?”
我一说完,气氛又静了许多。
“林安安说的话是真的,我快死了,所以你也感知不到我,她才能开车朝我撞过来,是或者不是,我只想听你告诉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
不知道生命长短,才会在无知里过得很好,现在突然得知自己将死的讯息,并不确定时间,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层的恐惧。
陆凡目光灼灼,说:“是。”
我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如果我真的有一天死了,那死之后请你记得,我爸妈安好是第一心愿,第二心愿是桃桃好起来,然后是救小领,我想请你帮帮我。毕竟我跟你不一样,你们不是说我不可能正常死亡么,我会被什么人利用后魂飞湮灭,也不会跟你一样存在在这世界上,以灵魂形式存在也不可能。那这些我做不到的事情,请活了几百年的你,今后还要活几百年的你,帮我实现,成吗。”
我说这番话时也注意到,滚滚和胡雨潇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我想林安安真有说实话的时候。
就比如陆凡他,不是简简单单的去年死亡又以现在方式存在这么简单。
回想起来有很多被我忽视的细节,陆凡才多大,他怎么会收养小了不到十岁的胡雨潇,又怎么可能会以不怕阴阳的方式存活下来。
在石室里胡一然提过百年修为,现在林安安也是。
我之前不懂,还怀疑过,小时候的陆凡明明是大活人,又怎么会就跟我融了血定了阴亲。
因为他一直都是以这样方式存在着,不论之前或者之后。
良久,还是没人反驳我一个字,沉默被胡雨潇打破,他一如既往的冷静:“陆先生,让滚哥带她回去,已经不能再拖了。”
还是没人反驳,我任何一个字。
“恩。”陆凡轻轻附和一声,已经给了我最后答案。
他真的,不一样的存在着。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原来不是我小时候崇拜的那个陆凡啊,简单的,干净的,帅气的。
我被陆凡温柔的抱在副驾位上,被撞过后身上虽然散架般的疼,却也意外的能忍,比我想象的好太多。
陆凡指尖轻轻的帮我扣好安全带,临走时候,凑到我额头小啄一下:“等我回去跟你说明一切。”
我露出苦涩笑容,要有镜子一定能看到十分难看的脸,我缓缓的摇摇脑袋:“不了,陆凡,我问过你很多次你都不愿讲,那就算了。”
算了。
陆凡眼底抹过一丝哀伤,他又重复刚才的话一遍,像没听到我说的一样,我偏过头不去看他,不想再拒绝他一遍。
我很累。
滚滚油门踩得很急,一路上他似乎很尴尬,频频问我身体还痛不痛,可能喷了镇痛剂的关系,我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减缓,这也让我很诧异。
“小,小忆啊,你别怪凡子,凡子不说是有他理由的,他是为了你好,他为了所有人的好在处理全部的事啊。”
“滚哥,我无从改变别人的做法想法,所以陆凡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对我好都是他的自由,可是我需要的是坦诚,是他能告诉我一切,让我也承担我该付起的责任,而不是茫然活到现在,你们全都知道跟他有关的一切,但我呢,滚哥,我想明明白白的活着,明明白白的跟他过。”
滚滚长吁一口:“小忆啊,我这条命都是凡子给的,我那会也想跟你一样什么都知道,可是知道了呢,又有什么用,凡子扛着的东西不是我们知道了就能分担的,明明有人帮忙扛起一片天,为什么要加重他的负担呢,他也不容易啊小忆,他不容易的。”
被滚滚这么一说,我胸腔闷得想哭,是不是我真的太贪心了,才会得了便宜还不知感恩。
就在短暂的沉默时,滚哥突然一个急刹车,还好身上有安全带,不然差点甩了出去。等我定神往前看时,斜前方的山体突然往下滚落着巨石。
就在我们面前,眼睁睁的看着塌方。
“快倒车!滚哥,快点倒车!”
眼看着一块比车头还大的石头,正在朝我们方向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