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雁南飞与墨月便到了沙溪村,再往里走不远,便看到挂着江湖酒肆的彩旗正迎风招展。
二人左右看来看去,附近也只见一家酒肆,不禁哑然失笑。酒肆内仅有四张桌椅,其中一张已经坐满三人。这三人中,有俩人身旁均放着不同兵器,脸色阴沉,目光如冰,正甩开膀子大碗饮酒,大碗吃肉。
雁南飞与墨月刚进门,那三人便将目光投了过来。他们二人走到其中一张桌上坐下,叫来小二点了些吃的,而后才注意看四周,却并未见到姑娘。
这时,那三人中其中一名光着膀子的壮汉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过来。
雁南飞见状,暗中握着刀柄,冷眼盯着壮汉的一举一动。壮汉过来后,双手猛地拍着桌面,先看看雁南飞,又盯着墨月,喷着满嘴的酒气,嘟囔着,厉声问道:“你们二人,何处来的?”
墨月瞪着他,正欲开口,雁南飞却抢白道:“我们何来,与你何干?”
“你……找死!”壮汉又是猛拍着桌面,差点没将酒桌掀翻,而后朝着雁南飞一拳打过去。雁南飞稍微一扭头便躲了过去。谁知壮汉并不笨拙,一拳扫过之后,紧接着便掀翻酒桌,双手抓住雁南飞,高高地举了起来,而后狠狠地丢了出去。
墨月一拳打在壮汉肚子上,却软绵绵的,如同击中一团水流,瞬间便被弹了回来。
不远处桌上另外两人见状,不禁洋洋自得,大笑不止。
雁南飞撞在墙壁上,坠落在地,全身疼痛。但他见壮汉威胁到墨月,立即一跃而起,提刀便砍。壮汉虽躲了过去,却被伤了后背。
雁南飞趁机将墨月护到背后,拿刀指着壮汉,怒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我们与你互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苦苦相逼?”
壮汉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们幽冥三怪都不识,还敢出来闯荡江湖。”
这时 另外两人也围了过来。
雁南飞并不惧怕,只是担心墨月。他估摸着今日必定要打一场才能脱身,但在此之前,仍想知道对方为何要无缘无故对他们出手。
“既是叫幽冥三怪,对你出手还需道理吗?”此人是三怪中的老大,江湖人称幽冥阎罗,年纪略长,独眼,蓄着一把山羊胡子,善使双刀,为人心狠手辣。
幽冥阎罗话音刚落,另外二人突然出手,左右夹击而来。雁南飞只好拼尽全力一战,推开墨月,纵身跃起,使出雁家刀法,一刀贴着壮汉面部削去,虽被躲开,但壮汉也出了一身冷汗。
壮汉绰号幽冥白无常,一对拳头如有碗口大,如不小心吃上他一拳,非死即残。
另一人面貌丑陋不堪且无比廋弱,人称幽冥黑无常。他手持铁锤,一击未中,却将地面砸出深坑。
雁南飞侧身一脚,正中黑无常下颚,黑无常被踢得飞了起来,但在落地之前被幽冥阎罗给扶住了。幽冥阎罗见状,立即拔剑刺了过来,谁知一剑刺中雁南飞胸口,剑却曲了。
幽冥阎罗大惊,慌忙收剑退后。
雁南飞没想到这金丝软甲如此坚韧,居然连剑都刺不穿。就在他欣喜之余,幽冥黑无常又将铁锤砸了下来。他用刀挡开之后,很快又遭到三人围攻。
墨月此时已退到酒肆之外,因现场混乱,手持弓箭却无从下手,好不容易瞅准机会,弯弓一箭射去,箭头却擦着白无常头皮掠过。
白无常回头,恶狠狠地瞅着她,立马向着门外奔来。墨月又要弯弓搭箭,但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雁南飞踢飞一张长凳,长凳飞向白无常,砸中其后脑勺。可他只是微微顿了顿,并未转身,而是继续奔向墨月。
雁南飞想去助墨月,但无奈被另外二人死死缠着,几无脱身可能,只能提醒她赶紧跑。墨月也想跑开,但此时已被白无常一把抓住。墨月拔出箭,朝着白无常面部扎去,但又被他紧箍手臂,一使劲便几乎将手臂折断。
墨月痛得龇牙咧嘴,但被高举着,根本够不着白无常。白无常自得狂笑,殊不知笑声未落,突然便失了声,瞪着眼,像是见了鬼魂。
幽冥阎罗此时也已注意到了白无常不对劲,当他看得真切时,随即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白无常狠狠地将墨月丢了出去,墨月落地之时,发出一声惨叫,又喷出一口鲜血。
雁南飞与黑无常正斗得难分难舍,却不料黑无常下手稳准狠,直逼得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好不容易从铁锤下脱身,飞身窜到黑无常身后,反手一剑,却被幽冥阎罗出手挡开。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马背上赫然出现一身红衣的女子,只见她戴着黑色面纱,双手各持一剑,正要刺向白无常时,幽冥阎罗一声怒喝,拔地而起,手持双刀,径直扑了过去。
红衣女子纵身跃起,飞身迎向敌手,二人在空中你来我往,双剑对双刀,刀光剑影忽隐忽现,瞬间仿似天昏地暗,那场面甚是壮观。
雁南飞趁机去将墨月扶起。墨月喘息着,已无力言语。他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擦去嘴角的血丝,安慰她:“没事的,稍后便带你去看大夫。”
幽冥阎罗与红衣女子斗了几个回合,双方均未占到便宜,各自退了一步,远远地对峙着。
雁南飞已认出红衣女子便是他与墨月等待之人,但没料竟然如此年轻,且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一年未见,没想你这黄毛丫头竟然功夫见长了。”幽冥阎罗满脸阴笑,“我们幽冥三怪四处寻你不着,今日好不容易相见,把命留下,往日恩怨便一了百了。”
红衣仙姑冷声回道:“一年未见,你这老怪不仅仍是喜欢以多欺少,且还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幽冥阎罗大笑道:“以多欺少又如何?成王败寇,单打独斗可不是我幽冥阎罗的规矩。”
“那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仙姑的厉害。”红衣仙姑一声娇喝,剑如闪电,划出一道浮光,直逼幽冥阎罗而来。
“你们二人还不赶紧过来帮手。”幽冥阎罗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呼啸,继而挺身迎了上去,二人又纠缠打斗在了一起。
黑白无常看了许久的热闹,像是呆了,此时听到呼唤,立马插入斗阵,对红衣仙姑形成围攻之势。
“快去助她!”墨月声音虽是低沉,但也提醒了雁南飞。他冲她点了点头,提刀杀入,立马变成了二打三的局面。
红衣仙姑这才注意到他穿在身上的金丝软甲,边应付幽冥三怪,边问他究竟是何人。
“欧阳前辈遣我二人在此候你。”雁南飞回道。
“我还以为老东西死了呢。可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欧阳前辈有要事缠身,差我代为传话,今日约见作罢,往后也勿用再约。”雁南飞如实相告,红衣仙姑却说:“他说不见便不见吗?老东西,若不见我,我便杀去山上!”
“你们有完没完?等到了阴曹地府再聊个痛快吧。”幽冥阎罗一剑劈开二人,二人各自闪开,分别与人打斗。
这一仗,足足打了一个时辰之久,直到雁南飞与红衣仙姑合力将白无常刺死。白无常庞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仿佛倒下一座山,脚下的土地也颤抖起来。
幽冥阎罗刹那间像是疯了,一刀紧跟一刀,但越是急于报仇,便越是漏洞百出,不仅吃了红衣仙姑一剑,且又被雁南飞一脚踹中胸口,而后再也无力还击,只能眼睁睁望着三人离去,冲着他们的背影咆哮道:“今日你们杀了我师兄,来日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墨月被伤之后,行走吃力。红衣仙姑将她搀扶上马,便如此托着她朝武落山方向而去。
“你们二人与老东西是何关系?”红衣仙姑问,雁南飞苦笑道:“如此要说来,话便长了。”
“一个大男人,要说便说,啰啰嗦嗦的。”红衣仙姑此时仍戴着面罩,虽是骂人,可声音好听。雁南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前面不远便到了山脚,我们就此别过吧。”
红衣仙姑瞪着他,他却我行我素地说:“今日你虽救了我二人,可欧阳前辈说了,此生不会再与你相见。”
“老东西还真是一辈子都如此绝情啊!”红衣仙姑骂道,雁南飞终是忍无可忍,怒问道:“你这姑娘,一口一个老东西,前辈倒是与你有何仇怨?”
红衣仙姑冷冷一笑,说:“你带我去见他便知晓了。”
“欧阳前辈不让……”
“一口一个欧阳前辈,他是你爹还是你师傅?”红衣仙姑更是口无遮拦,又望了一眼穿在他身上的金丝软甲,“老东西不想见我也罢,竟将金丝软甲送与他人,还遣个外人来传话,待我见到他,非把他……”
“姑娘,若你再口不择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雁南飞的话却没吓住她,她不屑地说:“就凭你也能打过我?”
雁南飞自知确实打不过她,不禁尴尬地笑了笑,问:“你与欧阳前辈究竟是何关系?”
红衣仙姑并未理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雁南飞见她还是不愿作答,于是又换了个问题,问她与那幽冥三怪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不然为何要追杀她至此?
红衣仙姑轻声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里。
原来,这幽冥三怪也是北疆人氏,因无恶不作,卑鄙下流,早已臭名远扬。十二年前,幽冥三怪在对一户人家行凶时,正好遇上红衣仙姑与母亲经过。二人出手阻止,结果幽冥阎罗被她母亲刺瞎一只眼睛。
“后来,幽冥三怪便开始追杀我与娘亲。八年前,娘亲走了,可他们仍未停止对我追杀。没想如今竟追踪至此。”红衣仙姑言罢,眼中流露出一丝笑容,“若我不死,想必这三只老怪永远都不会停下对我的追杀。
雁南飞闻言,不禁唏嘘不已。他今日亲眼目睹了幽冥三怪的功夫,若是同时对付红衣仙姑,她虽说能勉强应付一时半会儿,可一旦体力耗尽,必定不敌。
“罢了,今日白无常已死,幽冥老怪又受了伤,必定不敢再轻易出手。”红衣仙姑说,“你引我去见老东西一眼吧,见过之后我便离去。”
雁南飞陷入两难境地,正不知该如何行事时,墨月无力地叫他。他慌忙问她情况如何。她说:“我无碍,快些带姑娘去见欧阳前辈吧。”
原来,她刚才将二人所有言语全都听了进去。
“这……”雁南飞仍在犹豫,墨月又说:“那三人还未离去,独自留下姑娘,怕是不妥。”
“这位姑娘倒是明事理。”红衣仙姑道,“还不快带我去会会老东西,若是老东西怪罪,你便全推我身上即可。”
雁南飞望着墨月虚弱的眼神,只好应允。
又前行了一段路,由于路面陡峭,不适宜马匹行走,只能将墨月放下。
雁南飞先是搀扶着她,可刚走了一段,她已是气喘嘘嘘,面色苍白。他将寒铁宝刀交予红衣仙姑,而后背上墨月,一步步朝着山上登去。
“阿哥,你让我下来……”墨月担心他无力,连求了他好几遍。他说:“你都这样了,再步行上山的话,会没命的。”
她将脸贴在他脖子上,还是初次跟他如此近距离接近,感觉着他身体的温热,虽仍是无力,可心情愉悦。
红衣仙姑跟着身后,又嘀咕了一句:“老东西,为何非要藏在这深山之巅?”
“阿哥……”墨月又在他耳边轻声叫唤,他听得真切,“嗯”了一声。她接着说:“若是你脚力累了,便放我下来歇息。”
“你如此身板,还不如我那宝刀沉。”雁南飞此言有些夸张,谁知红衣仙姑有些不悦了,冲墨月说:“你这姑娘,究竟是想让他背你,还是心疼他累着?”
墨月没力气反驳,倒是雁南飞讪笑道:“听欧阳前辈称你叫红衣仙姑,如今一见,确实红艳。可你为何要戴上面罩,只怕是面容平庸,害怕让人睹你真容?”
“我……我有何好怕的,我这面罩……”她话仅说了一半,“我为何要跟你解释,好看不好看,平庸不平庸,又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