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此刻已变成了真正的鬼市,死尸遍地,僵人横行。
欧阳靖昨夜已受过伤,今日亦杀戮一番,此时面对如此之多,且刀剑不入的僵人,早已精疲力竭。她纵身跃起,打算杀开一条血路,谁知被抓住剑刃,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又吃了一脚,顿时飞出去几丈之远。
欧阳靖此时已有心无力,挣扎着起身,憋了口气,打算再杀回去,忽然看到盲眼人被一群僵人围困住了。她咆哮着持剑冲了过去,试图助盲眼人解围,但还未靠近,一群僵人又朝着她扑了过来。
“不要过来,赶紧走。”盲眼人此时奋力打翻几名僵人,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挡在了欧阳靖与僵人之间,挥舞着双拳,发出雷霆之声,却仍未能阻止僵人的攻击。
很快,盲眼人便失去了抵抗之力,被僵人抓住双臂,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动弹不得。他再次冲欧阳靖怒吼道:“赶紧离去,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欧阳靖几乎傻眼,呆立原地,像个木偶。
忽然,她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竟然看到雁南飞与墨白、向怀光杀了过来。她顿时又有了气力,会同三人冲过去,打算将盲眼人救下来。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盲眼人声音已渐沙哑,当欧阳靖杀到他面前,好不容易打倒僵人将他救了出来,可他已跪在地上,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赶紧、赶紧离去……”
很快,又有两名僵人架住盲眼人,盲眼人已无力反抗,忽然被另一名僵人扭断脖子,轰然栽倒,断了气息。
欧阳靖见状,早就失去理智,疯了似的狂舞着剑,却又挨了一拳,摔出去很远,嘴里渗出了血,再也无力起身。
雁南飞三人此刻已与僵人打斗在一起,很快也发现这些戴着面具的东西根本无法杀死,顿时大骇,却又全然不知这是何物。
“这群怪物杀不死的。不可恋战,赶紧离开鬼市。”雁南飞不想大家白白死在此处,向怀光此时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欧阳靖,慌忙急奔过去将她扶起,她却依然瞪着仇恨的眼睛,似要将眼前这群怪物全部杀死。
“欧阳姑娘,我带你暂且离开鬼市,改日再来……”向怀光打算劝说欧阳靖随自己一起走,欧阳靖却依然举着剑不肯离去。
雁南飞与墨白边迎战僵人边朝后退,虽全力阻挡着僵人的攻击,可僵人仍是如潮水般涌来,且步步紧逼,眼看就快要挡不住。向怀光见劝不动欧阳靖,只好将她拦腰扛在肩上,迅速奔向鬼市出口,骑上马飞奔而去。
欧阳靖被向怀光抱在怀里,到了风都城外之后,方才停下马来。
欧阳靖不知何时晕了过去,躺在向怀光怀里一动不动。向怀光将她扶下马,平放在地上,查看伤势后,发现皆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
“唉,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半步。”雁南飞叹道,墨白说:“要是再迟一步,欧阳姑娘便危险了。”
向怀光望着紧闭着双眼的欧阳靖,心里又怜又爱,痛惜道:“都怪我没能看出你的心病,不然你也不会独自面对这一切了。”
“要怪也应怪我。”雁南飞满脸自责,“若是我早与她谈谈,恐怕她也不会独自行事,更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好在也是有惊无险。”墨白郁郁寡欢,“否则我该如何与前辈交代。”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现出一丝微光。
阳光照在脸上,欧阳靖总算是醒了,睁开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忽然便像受了刺激一般,尖声叫了起来。向怀光慌忙抓着她的手,连连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欧阳靖瞪着惊恐的眼睛,直到看清身边人,这才无力地垂下眼皮,忽然滚落两行热泪,喃喃自语:“都怪我,是我害死了瞎老……我为何不听您的劝说,您又为何要去救我?”
三人虽不知她口中的瞎老究竟指的是何人,但皆不约而同想起了昨夜在鬼市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那位盲眼老人。
欧阳靖红着眼睛,又问他们三人为何要来救她,不如就让她死在鬼市罢了。向怀光一听此言便有些急了:“欧阳姑娘,你不许如此去想。倘若你死了,谁替前辈复仇?”
“我就算不死,这仇也报不了。”欧阳靖眼神绝望,“如今还未见到郑天胤,我便已伤痕累累……无人是他对手,无人可伤他,更无人可杀他。”
他们何尝不理解她内心的痛楚,昨夜情形也亲眼所见,要想寻郑天胤复仇,简直太难了。
“欧阳姑娘,你莫气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欧阳前辈的仇并非你一人之仇,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仇。有朝一日,我们定会与你联手取了他的性命。”雁南飞说。
“是啊,我是前辈亲授弟子,前辈之仇我怎可袖手旁观?”墨白也说。
“你要替前辈复仇,自然也是……我的仇。”向怀光鼓起勇气说出了这番话,欧阳靖却哀怨道:“昨夜遇到的那些僵人,仅仅只是进入修罗殿的第一关,可我们竟连这一关也过不去……”
“僵人?”雁南飞双眉紧锁,“那些怪物一样的东西,刀剑不入,怪不得名曰僵人。”
“瞎老又是何人?”向怀光问,欧阳靖一听提起此人,又不禁黯然神伤,踌躇道:“前辈的师傅雷川便是雷家拳的传人,可惜与阿爸一样死于郑天胤手中。他多年来藏身风都,一心想要替师傅报仇,如今没想到却因救我而丢了性命。”
“雷家拳纵横江湖数十年,多年前突然消失,无人知晓雷家发生何事,纷纷猜测是遭仇家寻仇,还有传言被满门诛杀,没想到竟是遭了郑天胤的毒手。”墨白目光如剑,“瞎老应是那场劫难中苟活之人,为了替雷前辈报仇,竟潜藏风都多年。”
“看来要想接近修罗殿,诛杀郑天胤确非易事。”雁南飞此言听起来悲观,却是实言,“如今欧阳姑娘也受了伤,不如先退回桑植静养,待复原后再从长计议。”
欧阳靖想要起身,却感觉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紧捂着疼痛位置,脸色十分痛苦。向怀光又将她扶着坐下,让她别再妄动。
“欧阳姑娘应是受了内伤。”雁南飞说,“得赶紧回府疗伤,拖得越久,会伤了五脏六腑。”
“不如去风都市集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日吧。”向怀光担心她旅途劳累,加重伤情。墨白却说:“此地不宜久留,郑天胤虽在修罗殿,也传言鬼市的人不轻易外出,但昨夜动静太大,若留下来养伤,万一被他耳目知晓,届时若再想全身而退,恐怕就不易了。”
欧阳靖突然问:“你们如何知晓我来了风都?”
三人一时无言,不知如何答复。在她的注目下,墨白又不得不照实说:“前辈曾与我提过此处,我们这才一路追了过来。”
“原来你们早就知晓郑天胤藏在风都鬼市,就我被瞒在鼓里。”欧阳靖苦笑起来,“也罢,你们又救了我一命,权且记下吧,有朝一日定会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就不必了。”雁南飞说此话时特意望了向怀光一眼,“我们今日可及时赶来风都,全因少土司一路催促,途中连水都未喝上一口。”
他们明明在途中茶馆小憩过,如今雁南飞却用谎言蒙骗欧阳靖,向怀光和墨白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向怀光忙接过话道:“只要欧阳姑娘安然即可。”
欧阳靖是何等聪慧之人,此时也不接话,正要起身,却忽然一阵头晕,又是向怀光眼明手快将她扶着。她像是想起什么,问:“若要回府,我们四人三马,该如何走?”
雁南飞与墨白又同时望着向怀光,向怀光懂二人心意,欧阳靖自然也明白,顿时耳根都红了,立即便摇头拒绝。
“欧阳姑娘,先前你昏迷后,也是少土司骑马将你带出……”雁南飞话未说完,欧阳靖便抢白道:“先前是先前,如今是如今。我已无事,能自己回府。”
“回府就成,回府就成。”向怀光忙不迭地说,“欧阳姑娘,你来时的坐骑安在?”
“我怎会将此事给忘了?”欧阳靖惊呼道,“若非少土司提醒,我……我得回市集一趟,坐骑还在客栈寄养。”
墨白担心地说:“此时回去,会不会招惹麻烦。”
雁南飞与他想的一样,但又说:“若不回客栈取回坐骑,此去桑植路途遥远,定然又是麻烦。”
“你们在此等我,我独自回去即可。”欧阳靖说话间便要起身,向怀光忙拦着她:“欧阳姑娘,你伤口未愈,不易再折腾。你们看这样可好,我独自去客栈,你们在此等我回来。”
“万万不可,你若是有任何不测,我们如何与王爷交代?”雁南飞说的是实在话,“你可是少土司,将来的桑植土司王爷。我们当中,谁人都可冒险,唯独你不可。”
谁知,向怀光一听此言便怒了:“你此言甚是无礼。任何人都可如此说我,唯独你们不行,因为你们是我兄弟,往后要是再让我听见这些无聊话,兄弟都做不成。”
“少土司,你……”雁南飞还打算辩解,向怀光又制止了他:“与你们在一起时,这里没有少土司。将来若我继承了王爷之位,与你们在一起时,也没有王爷。”
欧阳靖此时望着向怀光,眼里飘逸着一种异样的表情。刚好向怀光也看向她,她慌忙转过脸去。
“好好,少土司之言,我等谨记。”雁南飞无奈而笑,墨白见状,说:“既没有更好的主意,干脆我们一同回去,若真遇到事,也彼此有个帮衬,可好?”
此地离风都市集尚不太远,四人牵马步行,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可也正因为他们牵着马,一样便看出不像本地人,故如此走在街上,也惹来了不少注目。
欧阳靖领着三人到达客栈后,正要去寻小二领回坐骑时,阴晦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得不暂留客栈。
“这可如何是好啊!”墨白一脸担心,不过并非担心无法继续赶路,而是担心在市集逗留太久,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这雨水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向怀光望着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既是老天要我们留下,不如便在此歇息一宿,也好让欧阳姑娘好好静养,待明日再回府吧。”
雁南飞并未表态,他知道此时无论自己有何想法,也都只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