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安这两日总感觉像是要有何事发生。一开始,他还担心是向怀光等人此行不太顺利,故以为是此事令他心神不宁。
谁知,就在今日一早,他尚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惊恐的声音惊醒,当时还以为在做梦。
“王爷,不好了。探子回报,前方二十里外,发现一支容美军队,正朝着我方而来。”侍卫急急禀报,向思安大惊失色,连鞋都未穿稳,便匆匆朝外奔去。与此同时,随即命令所有人等即刻做好应对准备。
向思安没料到连日来的不安,竟是此事在等着他,怒声骂道:“好他个百里俾,等了这么多年,果然是再也等不及了。你如今竟敢领兵来犯,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王爷,前方凶险,您万万不可亲征。”属下极力劝阻,可他说:“如今少土司远行未归,土目也不在府上,本司若不亲征,何人可领兵迎战?”
百里俾昨日亲自点兵一万,从容美出发,浩浩荡荡直奔桑植而去。临行前,为了师出有名,他拉上裘千羽,打着捉拿逆党的名义,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此去桑植仅余二十里,向思安定然已有觉察并做好迎战准备。为避免贸然前行,中了埋伏,便在此安营扎寨吧。”百里俾深知向思安不好对付,故作出此决定。
裘千羽却说:“兵贵神速,向思安就算此时已发现我大军压境,也必定惊慌失措,来不及充足准备。不如直捣王府,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百里俾仍然担心急躁冒进,未免太过轻敌。就在这时,前方探子回报,称桑植正在城外集结军队,应是刚刚发现敌情。
裘千羽大笑道:“向思安已经慌了。百里土司,听我一言,此时敌军阵脚未稳,我等全力出击,胜算已过半。”
百里俾似乎还有些犹豫,裘千羽再次催促道:“王爷,不等啦,如此良机,一旦错失,追悔莫及呀。”
百里俾稍稍沉吟片刻之后,立马下达了急速行军的命令。
向思安集结所有兵马,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大战在即,忽然变天,乌云密布,风起云涌。
“给我杀,拿下向思安的人头,重重有赏。”在百里俾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之后,顷刻间,土兵便如潮水般涌了出去。他们手持兵器,咆哮着冲向城墙,声势浩大,让人心惊胆战。
向思安立于城头之上,双目冷峻地盯着正蜂拥而来的敌军,周围守兵紧张地举起弓箭,准备迎战。
“给我杀!”向思安也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他麾下的精锐部队迅速列阵,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仿佛黑云压城般飞向敌军。箭矢射中了许多土兵,他们惨叫着倒地而亡,骇人听闻。
百里俾见状,怒火中烧,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指挥勇猛的士兵冲向城墙。他是个狠辣果断的统帅,不惜牺牲大量士兵来取得胜利。土兵们不顾伤亡,顽强地攀登着城墙,展开了殊死搏斗。
向思安则守在城墙上,眼看着敌军的冲锋,神色沉凝。他身边的将领们纷纷奉命调度军队,稳固防线,全力抵抗敌军的攻势。箭矢交错飞舞,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硝烟弥漫,战场上的气氛紧张而激烈。
激战中,双方你来我往,生死搏杀,没有丝毫后退的余地。
这场战打了许久,从白天一直打到夜色落幕。城墙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残骸堆积如山。
百里俾折了很多土兵,却依然没能攻下桑植城池,打算退后五里,安营扎寨,整顿军容,伺机再战。
此举却遭到裘千羽反对,他提议组织兵力再次攻击:“向思安本就准备不足,若是我们此时撤兵,也会让他有机会重新组织反攻。”
百里俾却说:“部下连日行军,已是舟车劳顿,如今损兵折将,也需撤退整顿,方可重振军威。”
裘千羽见他主意已定,只好不再劝阻。
“没想到桑植城池竟如此固若金汤,如此强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破军之策。”百里俾此刻身在军帐之内,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似要将这夜色焚尽。
裘千羽说:“今夜有倾盆大雨,守军必会放松,不如趁此机会派人摸进城楼,打开城门,放我军入城,而后直捣黄龙。”
“此法甚好!”百里俾大加赞同,“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二人说话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就像老天释放出憋了许久的一泡尿,酣畅淋漓。
向思安就今日战事伤亡人员进行了统计,死伤大约三百余人,而战事刚刚开始,也不知会持续多久……一阵头痛袭来,不禁目眩。他撑着沉重的额头,感觉如有千斤之重。
“王爷,您的头痛症又发作了?今日累了一天,不如喝了这碗粥,早点歇息吧。”如兰的声音忽在耳边响起,向思安这才抬头,看到她放在桌上的热粥,欣慰地笑了笑,说:“有劳你了!”
如兰叹道:“可惜我一个女人,也不能替您分担战事。若是他们几个都在,您也不必如此操劳。”
向思安实在是没胃口,但仍旧尝了一口热粥,随后重重地说:“或许是我向某做了恶事,老天看不顺眼,故在此关键时刻,将身边能用之人全都遣走了吧。”
“王爷,您大慈大悲,宽怀为本。老天纵然要惩罚,那也该惩罚丧尽天良的百里家。”如兰骂道,“孩子们这都出去好几日了,也该回来了吧。”
向思安知道外面在落雨,且雨水挺大,不由得说道:“可能被这场雨水阻隔了吧。”
如兰朝外望了一眼,又劝他快快歇息,若是明日再战,恐怕会体力不济。向思安听她如此一说,像是想到何事,随即叫来侍卫,让其传令下去,今夜务必打起精神,以防敌人冒雨偷袭。
如兰问道:“如此雨大,应该不会……”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乃兵家之道。”向思安脸色紧绷,“百里俾如此狡诈,不会想不到这个。不对,他今夜必定会有动作。你且回去歇息,我不放心,得亲自去转转。”
夜雨潇潇,暮色遥遥。
雁南飞他们急于回府,故途中未再停留歇息,接连赶路,此时离桑植越来越近,忽然遭遇一场大雨,可周围并无避雨之处。
“反正也成了落汤鸡,不如便淋他个痛快。”雁南飞在前面狂奔,雨水很急,像密密麻麻的箭一样从头顶刺来。
“欧阳姑娘,你觉得如何?”向怀光问欧阳靖,欧阳靖早就习惯风吹雨淋,故也说道:“刀光剑影都闯了过来,这点风雨又能奈我何。”
“哈哈,如此甚好,我们便冒雨径直回府吧。”向怀光与她紧紧地贴在一起,迎着风雨,奋蹄狂奔。
上半夜相安无事,也无任何异常。一晃便到了寅时,雨仍在下,只是稍稍小了些。此时,百里俾派出的几路人马已趁着夜色和雨水,从另一个方向悄然向城楼摸了过来。
依照裘千羽的计划,先从土兵中选出五十名死侍,然后将这些死侍编成十人一组,届时他们将从城墙根上,以垒人头的方式,将身手最好之人送上墙顶,杀掉城头的守兵……
可裘千羽和百里俾没料到他们的计划早就被向思安识破,派出的死侍刚爬上城墙顶便遭了埋伏,一时间火光冲天,杀声惊天动地,各种圆木和巨石从天而降,这五十名死侍绝大多数顷刻间便已成了死尸。
百里俾和裘千羽正在军帐之内静候佳音,听见喊杀声和惨叫声,便知情况不妙,跑出帐外一看,顿时便傻了眼。
“老贼,我跟你没完。”百里俾暴跳如雷,气呼呼的转身回帐,一剑砍去将军桌的一角,“待我活捉了你,便如同此桌。”
裘千羽眼前也浮现出向思安那张神采奕奕的面孔,咬牙切齿地骂道:“此贼实在可恶得很,狡诈如狼,竟然识破我等计谋。王爷,不必气馁,这才刚刚开始呢,待踏破城池,定要将此贼悬于城门之上,供世人鞭笞。”
侥幸活命的死侍此时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惊魂未定地将事情经过如实陈述之后,百里俾更是怒火中烧。
此时,老天总算是累了,雨水也终于停歇。
雁南飞等人眼看就要到达桑植城外,忽然望见前方火光熠熠,顿时惊骇不已。再定睛一看,竟望见了在夜风中飘飞的容美大旗。
“不好,此乃百里俾的军帐。”向怀光大惊失色,瞬间已明白在他离开时发生了何事,“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雁南飞行军打仗多年,一眼便看出了端倪:“看样子百里俾攻城不顺,故才在此安营扎寨。”
墨白此时更担心的是城内百姓安危,阿妈和阿妹此时身在城内,想必也是内心如焚。他想到这里,更是急于入城。
“不必心急,百里俾今夜不会再攻城,我们绕道入城即可。”雁南飞提议,墨月却道:“我们此时现身,杀入敌营,活捉百里俾,岂非易如反掌。”
“万万不可!”向怀光立马阻止,“你别看军营表面如此宁静,里面可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我们如此杀进去,别说活捉百里俾,想要近身都是痴心妄想。”
雁南飞赞同此言:“少土司所言极是。如今尚且不知两军情况,当务之急是要入城与王爷会合。”
“城外必定有百里俾放下的眼线,还有伏兵,我们只要现身,必然免不了一场厮杀。”向怀光眼神凌厉,比这夜色还要深邃。
墨白接过话来:“如今城内仅有王爷独撑大局,估计撑不了多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闯过去。此时也正是敌军困倦之时,我们不妨就此杀将过去,强行入城。”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向怀光道,而后拔剑在手,“不可恋战,城门一开,速速入城即可。”
众人遁入夜色之中,悄然绕过敌军军营,朝着城墙集结。如他们所料,百里俾派往前线的眼线一见众人现身,纷纷喊杀。刚刚沉寂下来的夜晚再一次沸腾了。
十余骑战马从黑暗之中向他们冲了出来,众人边应战边朝着城区冲了过去。
向怀光与欧阳靖同骑一马,加上马儿连日赶路,速度慢了不少。他突然心生一计,冲欧阳靖说:“你坐好了。”
欧阳靖还未反应过来,向怀光便翻身而起,落于地上,随后下砍马腿,马儿受伤之后,将背上之人掀翻在地。他又纵身而起,将右侧敌人一剑洞穿,而后抓起缰绳,抢了坐骑,飞身上马。
雁南飞刚才还以为向怀光意外落马,正打算回去营救,谁知又看到他抢马追了上来,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少土司,你快去叫门,我们替你守着。”墨白话音刚落,便特意慢了下来,将紧追向怀光的两名敌人刺死。
欧阳靖此刻正身在左侧,背后共有四骑追她。她打小便在马背上长大,马术十分了得。那四人见她是个女子,似是决意要将她截杀,谁知她忽然一低头,竟从马背上消失了。
敌人慌乱之间阵脚大乱。欧阳靖方才只是玩了个高难度的动作,将身体紧贴在坐骑右侧,使了个障眼法,乱了敌人心智。而后,她忽然现身,刺死右侧二人后,又倒坐于马背上,左右翻飞,手起剑落,顷刻间便将另外二人斩杀于马下。
墨白与雁南飞朝着欧阳靖过来,三人形成一道无懈可击的屏障,将敌人挡在身后。向怀光疾驰而去,到了城下自报家门,城上守卫早看到楼下厮杀,却不知是少土司归来,此时听见呼喊,正要去跟向思安禀报。谁知向思安听见厮杀,人已至城楼,得知楼下之人是向怀光等人归来,立即命人打开城门。
向怀光叫开城门后,并未立即入城,反而又转身杀了回去,与他们三人合力对敌。这时,城门徐徐打开,城内出来数名骑兵,朝着敌人合力杀了过去。
本就未占到半点便宜的追兵,此刻见城内援兵杀了过来,纷纷大骇,一声令下,速速朝后退去。
向怀光与众人系数进入城内,城门关闭时,天边已隐隐现出一丝微光。
百里俾听闻厮杀之声,不知发生何事,早就按捺不住,直到前方人员回报战况,才知是向怀光带人刚刚厮杀一番过后,已顺利入城,顿时又将人大骂了一通。
“实在可惜,倘若刚才可拿下少土司作为人质,桑植城池岂不是不战而破?”裘千羽惋惜不已,百里俾眯缝着眼,恶狠狠地说:“那向怀光也非等闲之辈,善于带兵打仗,让他逃脱也是预料之中。不过也无碍,让他们父子再蹦跶两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