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飞在车内挟持百里奚,墨月驾车冲出王府时,丹珠一眼便看见了她,于是呼叫撤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容美,很远之后方才收缰下马。
雁南飞与墨月下车,见到丹珠,以及向怀光派来营救他们的人马,很是疑惑他们为何会同时出现。
“我乃曹猛,少土司特派我等前来。”曹猛便是这支人马的领头人,也是打晕丹珠并将她带走之人。
原来,丹珠被曹猛抓走之后,交谈之中竟得知自己与他们目标一致,这才冰释前嫌,在打听到二人已被困于大牢之内后,打算联手杀进王府营救,于是便出现了先前那一幕。
“丹珠,你怎么来了?”墨月在此处见到她,惊讶不已。丹珠于是道出了打算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想法,又叹道:“可惜我来晚了,没能帮上你们。”
“你不应来的。”雁南飞熟知小茅坡营的情况,丹珠如今要独自离开寨子来到容美集市,该得多大的勇气呀。
“血海深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得不报!”丹珠一脸阴沉,“只可惜未能杀掉百里俾。”墨月安慰道:“暂且留下他的命,待日后再去取来。”
就在此时,百里奚在车内叫了起来,众人这才想起他来。曹猛独自提剑上去,将他从车里拽了下来,扔在地上,拿剑指着他,问雁南飞此是何人?
“少土司。”雁南飞道,“百里家的少爷,暂且留下命来。”
曹猛双目一瞪:“留着何用?带着也是累赘,不如一刀结果算了。”
“我救了你们啊。”百里奚大叫,“月儿姑娘,你快与他们说说,是我救了你们。”
墨月回想起秦彩凤的话,这才说:“确实如此,少土司故意让我抢了刀,让我有机可乘。”百里奚笑道:“还是月儿姑娘聪慧。”
雁南飞想想也是,倘若不是百里奚可以制造机会,仅凭墨月一人,断然是无法独自做出这些事的。
“那日你当着裘千羽的面,强行将月儿带走,也是故意为之?”雁南飞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百里奚道:“强行带走月儿姑娘,便是为了今日将她救出。不过,我虽并未想要救你出来,但想要娶月儿姑娘却是真的。”
此言一出,墨月脸颊绯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雁南飞沉吟片刻后,轻笑道:“无论如何,你也算是我与月儿的救命恩人。如今我们已无事,你也请回吧。”
说也没料到,百里奚竟然不打算回府,还说:“倘若我就此回去,且毫发无损,必有人会怀疑今日这一切是我故意为之。”
“那你意欲如何?”曹猛喝问道,百里奚似是早有对策,想都未想便说:“我要随你们去桑植。”
众人更是哗然,不解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雁南飞狐疑地问:“容美与桑植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你就不怕去了桑植之后,便没命回来?”
“我救了你们,你们不会杀我。”百里奚轻描淡写地说,目光落到墨月脸上,“月儿姑娘人美心善,哪是恩将仇报之人?”
墨月慌忙转过脸去,避开了他迎面而来的目光。他笑了笑,叹道:“我在王府待得太累了,就想出门透透气。之前有我阿爹对我束手束脚,之后又加上个姓裘的横竖看我不顺眼,整日被他们盯着,我都快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出来,哪能说回就回。雁公子、月儿姑娘,你们就应了我,带我去桑植,我保证不给你们招惹麻烦。待我何时想回去了,立马便走。”
他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雁南飞与墨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百里奚见状,又说:“若此时放我回去,你们便没了质子。阿爹定然会派人追来。”
众人听闻此番话语后,纷纷面露难色。曹猛望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得赶紧上路。”
“那便上路吧。”百里奚话毕,正打算回到车里,丹珠忽然现身,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瞪着愤怒的眼睛:“你便是容美的少土司?百里老贼欠下的血债,既杀不了他,便由你还吧。”
丹珠说完便要动手,墨月慌忙叫住她:“丹珠,这人暂时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父债子偿,先杀了他,日后有了机会再去杀百里老贼。”丹珠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当年寨子里死了五十多人,血债未偿。如今又添了新的血债……月儿姑娘,换做是你,这人该死吗?”
墨月何尝不想为父亲报仇,可……如今面对丹珠一番言辞,她也说不清了,不禁陷入两难境地。雁南飞见状,从中说道:“丹珠,月儿说得对,这人暂且杀不得。欠下血债的并非少土司,而是百里老贼,以及裘千羽。不瞒你说,少土司也是宅心仁厚之人,此前月儿姑娘的阿爸遇害之后,也是少土司替他安葬。此次又救我与月儿于水火之中……”
“对对,我虽是少土司,可我并未滥杀无辜啊。”百里奚叹道,“丹珠姑娘,我虽不知你们寨子当年究竟发生何事,可我……”
“别说了!”丹珠愤然收回刀,“今日看在雁公子与月儿姑娘的份上,便饶过你。倘若再被我遇上,绝不放过。”
“后会……无期。”百里奚像是生怕她反悔,慌忙起身回到车上,雁南飞无奈叹道:“那便出发吧。”
众人准备出发时,丹珠忽然在背后喊道:“雁公子、月儿姑娘,你们一路走好。我们也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丹珠姑娘,你不随我们一道去桑植吗?”雁南飞极力邀请她时,墨月也说:“对呀,反正你也是独自回去寨子,不如与我们一道去桑植。若是待不习惯,想走时便再走吧。”
曹猛之前也与她聊过许多,得知寨子与百里俾的血海深仇,此时也说道:“丹珠妹子,你与寨子的事我已知晓,百里老贼欠下的血债,我替你们记着。跟我们去桑植吧,那里跟容美绝不一样……”
丹珠感激地笑了起来:“多谢各位盛情邀请,可阿爹年岁已高,尚在寨子盼我回去。若我久去不归,阿爹定会无比担心。”
“丹珠姑娘所言极是,父母在不远行。既是如此,那便不再强留。”雁南飞冲她拱手,“多保重,后会有期。烦请替我给寨老带句话,多谢收留与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必定再去登门答谢。”
“丹珠,若是去了桑植,定要去王府寻我。”墨月冲她挥手,她恋恋不舍,却又强颜欢笑:“欢迎你们再去小茅坡营。”
众人与丹珠告别之后,转身欲走时,曹猛忽然打马回去,将随身携带的短刀递给她:“丹珠妹子,这个送与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曹猛,改日定要去桑植找我。”
丹珠迎着他的目光,迟疑着接过短刀,轻声道谢,随后打马飞奔而去。
百里奚被雁南飞当作质子带离王府之后,百里俾本来打算派兵去追,却被秦彩凤拦下,还说:“若是追去,惹怒了对方,奚儿更会危险。如今奚儿虽是质子,但有月儿姑娘在,定会护他周全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区区一个姑娘都对付不了。”百里俾恼怒骂道,“若真有事,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好了老爷,您就别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望老天可护佑奚儿平安归来。”秦彩凤双手合十,仰天祈祷。
百里俾如今最烦心之事,实则还是裘千羽,虽是借此机会将他投进大牢,可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依然没有拿定主意。
众人在回桑植途中,墨月驾车行了不久,雁南飞便将她调换了回去。百里奚与他说不上话,原本闭着眼,像在睡觉。可墨月一进车厢,百里奚立即睁开了眼,且精神抖擞,嬉笑道:“月儿姑娘,让你受惊了吧?”
墨月本也有话跟他说,此时也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一脸虔诚:“多谢少土司搭救,我替阿哥谢你了。”
“不用与我客气,再说我想救的是你,也未想救雁公子。”百里奚又将目光望向正在驾车的雁南飞,“今日也要多谢月儿姑娘出手相救,否则我便要死在丹珠手上了。”
雁南飞听百里奚如此说话,也并未与他计较,只是付之一笑。
在他们离开的这些日子,桑植城池已逐步修缮完毕,集市上各种摊贩也开始正常开市。
众人正在翘首企盼雁南飞与墨月时,二人总算安然回来,随后将百里俾带去拜见向思安,向思安在得知此人身份时,除了惊讶,还有愤怒,当即便要问斩。
雁南飞似是早猜到会是如此结局,当即便将百里奚如何想方设法营救他与墨白之事道出,向思安这才收回怒气,质问百里奚为何要出手相助。
百里奚原本是因墨月才做出那些事情,此时面对向思安,他却眉头一皱,义愤填膺道:“雁公子乃忠良之后,却遭奸人加害。我看不过眼,自然要出手相救。如今朝廷派来追捕雁公子的裘副指挥使也已被打入大牢。王爷,我带来的这份大礼够分量吧。”
“谁知你是否用的苦肉计?”向怀光冷言冷语,百里奚叹道:“若是仍不信我,那便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你们百里家的人狡诈残暴,杀我土民无数,如今便要你血债血偿。”向怀光可不受他激将,当即便要拔剑,却被向思安按了下去:“既是南飞与月儿姑娘的救命恩人,那便以客待之。光儿,你且带少土司下去吧。”
“多谢王爷大量。”百里奚出门后,又冲满脸怒容的向怀光说,“我的命暂且给你留着,你若是想要,随时来取。”
向怀光冷笑道:“我虽不知你来桑植的真实意图,可你给我记住,若是敢耍花样,我绝不手软。”
此时,墨月已见到墨白,二人这几日均在为彼此担忧,见对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兄妹俩不禁悲喜交加。
“墨儿醒来后,得知你们去了容美,当即便要跟去。”如兰叹道,“如今你们兄妹无事,我这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墨白此时更想知道他们此行结果如何。墨月的眼神立即暗了下来,无力地摇了摇头。墨白安慰她:“没事没事,只要你们平安归来,那便是最好的结局。对了,南飞为何没与你一起?”
“想我了吧?”雁南飞人未见,声已先至。他大踏步进了屋,随后与墨白紧紧相拥,“墨兄,你昏睡了多日,可担心死我了。只可惜此次未能杀了百里老贼,让你失望了。”
“无碍,暂且留着他的命吧。”墨白又望着如兰,“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阿妈整日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南飞、月儿,虽说你们如今已平安归来,可往后切不可如此冲动。”
墨月笑道:“我与阿哥此行途中还遇到一位姑娘。”
“姑娘?”墨白很是好奇,墨月故意望着雁南飞:“一位非常好看的姑娘。”
接下来,她将迷路之后误入苗寨,邂逅丹珠,又遭遇容美土兵袭击,再身陷囹圄,最后被百里奚设计所救之事一一道来,众人闻言,纷纷感慨。
“多凶险呀,若非丹珠与百里少爷相助,你们此行恐怕真是凶多吉少。”如兰话毕,墨月又说:“丹珠姑娘担心她阿爸惦记,已回了寨子。若非如此,定要随阿哥一同来桑植的。”
她此言是话里有话,雁南飞随即阻止她,还开玩笑让她别胡言乱语。她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哪有胡说,丹珠明明就对你有意。”
话说到此处,雁南飞只好搬出百里奚,还将他也跟着到了桑植之事说了出来。墨白与如兰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