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嘀咕嘀咕着就睡了过去。
屋内烧着非常暖的炭火，小狐狸舒服到发出轻微的鼾声。
裴渡确定他睡熟后，才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小狐狸看。
没有人能比裴渡自己更了解自己。
就在刚刚，他能很清楚意识到自己的道心乱了个一塌糊涂。
明明就是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可爱小狐狸而已，裴渡甚至根本没见过他化形后的样子。
可在小狐狸主动提出后，裴渡满脑子里都在幻想他化形后应该是什么模样。
当狐狸的时候这样古灵精怪，化形后想必应该更是可爱。
清心咒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思绪反倒是愈发乱。
睡熟的小狐狸无意间翻了个身，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想去寻找温暖的地方躲起来。
虽然烧了一盆炭火，但这个小城所处的位置十分湿冷，这一点温暖根本不顶用。
迷迷糊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满意的地方。
小狐狸着急的哼哼唧唧。
裴渡原本心中所预想的一切，在听见小狐狸的哼唧声时都瞬间土崩瓦解。
解开衣带将小狐狸搂在怀里，只隔着一层里衣，江澈就像是抱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暖炉，心满意足凑上去蹭蹭。
虽然是个捉妖师，但他人还挺好的。
睡了好几个时辰后，江澈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待在被窝里。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江澈将自己一个爪爪伸出被子试探。
刚好一阵冷风从门口钻了进来，小狐狸又默默把爪子给收了回去。
外面卖烧鸡的摊子已经收了，这么冷的天也没什么生意。
裴渡不忍心看见小狐狸面对那些不合胃口的食物不高兴，就让仆从去农家买了几只鸡回来。
又花银子请了个擅长烤鸡的农妇，每日都给小狐狸烤上一只。
今天实在是太冷，江澈说什么也不愿意从被窝里出去。
没办法，裴渡就只能将烤鸡上的肉撕成一条条放到盘子里，再喂到小狐狸的嘴边。
小狐狸的吃相很优雅，速度还快。
喂着喂着，裴渡状似无意间提及道：
“你身上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若是等到来日我们分开，还有谁给你烤鸡吃？”
在裴渡说完这句话后，小狐狸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变得慢了下来。
江澈一边咀嚼美味的烤鸡肉，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捉妖师的这个问题。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江澈一向都是一个极致的享乐主义。
能享受就绝对不吃半点苦。
这个捉妖师除了嘴上不饶人这个毛病让江澈不满外，其他地方确实将他照顾的挺好。
有钱，还舍得在他身上花钱！
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卷在了裴渡手腕上，张大嘴巴示意他再往自己嘴里扔点鸡肉。
传闻中捉妖师大多清心寡欲，不动凡心。
想到这里，江澈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嗝屁之前，能在捉妖师身边享受几天就享受几天。
他给这个捉妖师当免费围脖，捉妖师供他吃穿，他们俩幸福一辈子就完了！
之前被人关在地宫里不分昼夜做了那么多年，江澈现在格外向往那种只拿自己当围脖的纯洁爱情。
小狐狸看似是在认真进食，实际上裴渡能从他的动作观察到。
对于自己说的这件事，小狐狸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他很好奇。
这个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
虽然这只小狐狸并不喜欢跟自己交流，但裴渡依旧能从他们日常相处中摸清楚他的性格。
娇气且爱享受。
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后，裴渡才恍然间发现他一直无意在提高小狐狸的生活质量。
最好……
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又或者是在他产生离开自己的想法后在外面吃点苦头，再灰头土脸回到自己身边来。
江澈吃饱后将脑袋埋在裴渡的茶杯里面喝了两口，趴在软塌上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开始打滚。
在这个世界里的江澈不用思考道行和成仙的问题，更不用害怕渡劫时的雷劫。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于江澈来说，就像是弥补了曾经那只小心翼翼从来不敢犯错的自己。
玩累了的小狐狸沉沉睡去，裴渡盯着他翘起的尾巴发呆。
住在这一方小院里，目的就是为了让小狐狸能养好伤。
平日里裴渡除了修行外就是照顾小狐狸，他自然被养得极好。
仿佛尾巴上面的每一根毛都带着光泽感。
寒冬腊月，就算是这个偏僻的小城里，也都纷纷准备起了过年要用到的东西。
江澈最喜欢的就是趴在窗口，盯着外面忙忙碌碌的行人看。
他的嗅觉很灵敏。
能闻到这个行人包袱里塞着肉包子，那个行人揣着半只烤鸭。
裴渡走到他的身边站定，手上拿着让绣娘做的小披风，披在狐狸的身上，弯腰帮他把兜帽给整理好。
“怎么了？”
最近小狐狸待在这个地方的时间有些长，让裴渡忍不住疑心是不是对面也养了一只狐狸，将这只小狐狸的心给勾了过去。
江澈默默把被风吹冷了的爪爪往披风里面收了收，干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快要过年了。”
“嗯。”
江澈扭头看向裴渡，小声说道：
“我们狐狸从来不过年的，人类世界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在说这句话时江澈就只是单纯有些好奇而已。
为什么人类辛辛苦苦一整年，好不容易攒下来一些银子，却全都愿意在过年当天花出去呢。
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肯定忍不住辛酸吃苦那么长时间后再一次性把钱都花出去。
可裴渡在听见江澈这么说的时候，心却仿佛在瞬间被人揪住了一下。
江澈身上的气息十分纯净，一看就知道是一只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事情的妖精。
这种妖精不会引来捉妖师，倘若能一直坚持下去的话，甚至有可能得道成仙。
可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前半生里，他都过着十分拮据心酸的生活。
裴渡没有回答，好在江澈也并不纠结答案，单纯就只是问一问而已。
没等到答案，就继续趴在那里看行人。
深吸一口气，猜他们包袱里藏了些什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院中的仆从开始购置许多过年要用到的东西。
经过装点后，简单的一个小院子多出了不少的年味。
买了几张红纸回来，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裴渡自己磨墨，握住粗劣的毛笔沾了一点墨水，在红纸上面写下了一行吉祥如意的字。
在他写字时，小狐狸乖乖坐在旁边好奇盯着看。
趁着裴渡低头写字的时间，江澈将自己的爪子伸到了墨水里涮涮，扭头又在对联上面摁下了一个爪印。
小巧的爪印跟大气磅礴的字体放在一起，根本就不和谐。
在干完坏事后，小狐狸默默将自己的爪爪收了起来，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无辜模样。
裴渡看他身后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再看对联上的爪印，无奈弯了弯唇。
“不许顽皮。”
江澈没有回答，只是身后尾巴摇的更欢快了些。
小院的每一扇门上都贴上了对联，门口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裴渡甚至还多花了些银两，请绣娘给小狐狸新制了一身衣裳。
年夜饭摆上桌，几乎看不见一点绿色，全都是小狐狸爱吃的肉。
江澈撑到肚皮鼓鼓才下桌。
除夕夜守岁，小狐狸自顾自钻到了裴渡的衣服里面。
江澈知道自己的皮毛非常漂亮，靠近炭火容易烤焦，不靠近炭火又太冷，思来想去后决定厚着脸皮往捉妖师的怀里钻。
反正他留在这个捉妖师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爱上自己。
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大部分人都不会对毛茸茸的小动物产生什么戒备。
裴渡确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小狐狸的亲近。
将他暗搓搓往自己身上靠近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翻书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外面不知道谁家放了爆竹，隔着很远的距离声音依旧传入了小狐狸耳朵里。
对于这种声音，大多数动物都会害怕，小狐狸自然也不例外。
江澈将大尾巴抱在怀里，又往裴渡怀里钻了钻。
裴渡伸手隔着一层衣服，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别怕。”
“嗯。”
小城是湿冷的气候，就算烧着暖烘烘的炭火，也照样抵不住仿佛无孔不入的寒意。
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人在大年夜都有喝酒暖身的习惯。
就算是那些为了生活奔波衣不蔽体的可怜人，也会在这一天打上一壶劣质的烈酒。
裴渡买下来的仆从是当地人，自然也知道这些习俗。
桌子上放着一壶酒，旁边还有两个酒杯。
一觉睡醒的小狐狸觉得有些口渴，自顾自就往桌子上爬。
伸出爪爪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有些模糊，根本分不清楚是酒还是茶，脑袋伸进去就嗦了两口。
辛辣的感觉从舌尖传来，江澈瞬间意识到这不是茶水。
正准备吐掉的时候，已经尝出了几分不一般的味道。
缩回脑袋砸吧嘴认真品尝，越品就越是觉得这酒的味道不错，干脆就凑进去喝了个痛快。
喝掉半壶酒回到裴渡身边时，带了满身的酒气。
裴渡放下手上的书低头看了一眼。
小狐狸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又勾人，如今喝醉了酒，仿佛蒙了一层水雾。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莫名说不出口。
隔着面具四目相对。
江澈怀疑可能是仆从贪污银钱买了假酒，在对上捉妖师眼里的深情时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等回过神后，为了掩饰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江澈低头认真舔着自己的爪子。
一边舔一边思考，他跟捉妖师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却好像一直没机会看见他的脸。
最初江澈是为了养伤睡眠比较多。
后面则是单纯爱睡觉。
在自己的记忆里面翻翻找找，今天才猛然间意识到他记忆里的捉妖师，已经跟这个奇怪的面具绑定在了一起。
江澈爬到了捉妖师的肩膀上，用尾巴绕住他的脖子，脑袋凑过去跟他蹭蹭。
“你长什么样子呢？”
之前没有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就算了。
可一旦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江澈就控制不住心心念念。
爪子踩在冰冷的面具上，试图把面具扒拉下来的时候，裴渡突然伸出手将他的小爪子攥在了掌心里。
“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
就算是狐狸精，外形上来看也就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力气根本没办法跟裴渡抗衡。
被裴渡牢牢抱在怀里，小狐狸生气的尾巴乱甩。
“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就不会再好奇了。”
“不。”
不需要经过任何犹豫，裴渡就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
捉妖师家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行走在外不能让妖精看见自己的脸。
大部分妖精都是非常记仇的生物，且极有可能拥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领，和同类之间交换情报。
倘若让妖精记住了捉妖师的脸，那就极有可能回来寻仇。
除此之外，裴渡过于出众的相貌也会惹来许多麻烦，戴上面具更方便在外行走。
不摘面具倒也不是因为裴渡遵守所谓捉妖师家族的规矩。
仅仅是因为他想勾起这只小狐狸的好奇心，吊着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身为捉妖师，裴渡实在是太了解妖精了。
江澈身上的气息无比纯净。
在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的情况下，裴渡依旧无可救药的希望这只小狐狸能爱上自己。
江澈磨了很长时间，奈何就是等不到捉妖师点头。
到后面渐渐没了耐心，就生气钻回了被窝里。
烈酒暖身，就算没有大火炉在旁边，江澈也照样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裴渡将小狐狸的衣服、披风和盖着的薄被收好，这才跟小狐狸同塌而眠。
除夕夜他们睡的很晚，大年初一日上三竿才醒。
裴渡才刚睡醒，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一摸小狐狸的存在。
没有碰到手感不错的皮毛，触手的滑腻触感让裴渡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