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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踪剑影的反应在冷欲秋的预料之中,但他的实力……却远在对方的估计之外。

冷欲秋本没有打算对眼前这两人拔剑的,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

然而,当剑少的手搭到剑柄上的刹那,当他的战意和剑意从眼神中迸发的瞬间,冷欲秋的神色……变了。

一种本能让冷欲秋退后了一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也已握住了剑。

“怎么可能?”那一刻,冷欲秋脑海中闪过的是疑惑和震惊。

但他还不及细思,狂踪剑影便已出手。

乒——

剑锋,在空气中急速碰撞。

但凡能看清这次交锋的人,定然都会惊叹于双方力量和速度。

然而,这一击发出的声响……既不响亮,也不厚重。

那声音就像是两个玻璃杯轻轻相碰,轻盈而温和。

这一剑过后,剑少和冷欲秋,皆是神情陡变,且各自又后退了几分。

“原来如此……”冷欲秋当即心道,“查探不到内力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功弱……而是因为他的功法独特、无法查探。”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居然这么强?还是说这个剧本世界中的Npc平均水平就这样儿?”剑少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还未请教……”冷欲秋很少会主动请教别人的姓名,但这次显然是个例外。

“皇甫明康。”剑少一字不差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他的本名在这个武侠世界中听起来倒是丝毫不违和。

“好。”冷欲秋没有报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去问对方究竟认不认识自己,他只是道了声“好”,随后便收剑入鞘,还顺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我赔钱。”

说着,他就伸手将银票递了过来。

不过,剑少却没有去接。

“不必了。”狂踪剑影冷冷言道,“钱我们有。”

这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咱们讲的是道理,只要你有赔偿的意愿就行,至于这钱……给不给都无所谓。

“但我觉得还是赔给你比较好。”冷欲秋的手并未收回,“你就当帮我个忙。”

他的意思则是——对我来说,这钱给了,事情才算完,否则我会觉得亏欠了别人些什么。

“那好吧。”剑少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当自己决定拔剑的时候,便已错失了和这个Npc合作的机会,现在他只能接下钱,结束这个事件,并接受对方将和自己继续保持“中立”关系的局面。

于是,江湖这二位玩家收下了钱,离开了二楼,并立即到掌柜那边换了间房。

在与客栈掌柜交涉的过程中,他们方才知道冷欲秋是何人,以及他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但这会儿他们再去感叹自己和Npc打交道的能力差,也是为时晚矣。

…………

另一方面,王穷的宅邸中。

谷物的香气、棉絮的味道、稻草和柴禾的气味、以及一丝焦味,混杂在一起,飘散在屋内。

王穷惬意地坐在炕上,吃着糕点、喝着热茶。

第一眼瞧见他的人,多半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个富可敌国的活财神。

“庄主。”门外,传来了程威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腰杆儿挺得笔直,即使周围根本没人在看,他在说“庄主”二字时,也保持着一脸的肃然和恭敬。

“进来吧。”王穷随口应了一声,说话时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吃干净。

“是。”程威诺了一声,方才挑开门帘入了屋。

“稳婆那边怎么讲的?”王穷知道对方前来禀报何事,所以直接就问了。

“回庄主,是处子无误。”程威也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嗯……”王穷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道,“程威,你怎么看?”

程威愣了一下:“您是指……”他的确不知道这个问题具体是在问哪个方面。

“为了这个女人,我用了多少银子、时间和人脉……你都是知道的。”王穷接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我是为了什么吗?”

程威低头应道:“庄主,我们做下人的,不该问的,就不……”

“哎~”王穷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他微顿半秒,“怎么想的……你就直说。”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虽然程威一直在王穷身边鞍前马后,但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他确是知之甚少。

“依属下愚见……”斟酌片刻后,程威回道,“庄主可是打算迎娶这位姑娘?”

这个推测,乍听之下虽有些肤浅,但实际上是很靠谱的。

的确,王穷不缺女人,但“情人”和“夫人”是两码事。

王穷年过四十,从未正式娶妻,他也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费过那么大的功夫;再加上,他还特意安排好了稳婆来验明正身……

根据这种种迹象,程威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呵呵……”王穷笑了,“在理……”他顿了顿,“但不对。”

“那……”程威又提出了另一个假设,“是为了赠与他人?”

王穷笑着摇头:“你猜对了一半。”

“属下愚钝,还请庄主明示。”程威不猜了,一个精明的部下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止发问,即使一开始就是主人让他问的。

“我要她帮我去杀人。”王穷接道。

程威目光微动,念道:“她的武功很高?”

“不高。”王穷道,“用江湖上的说法……三流而已。”

程威道:“可您花在她身上的银子,至少能请十个一流高手为您卖命了。”

王穷道:“呵……但我想让她杀的人,就算是请上二十个一流高手来,也同样是有去无回。”

程威沉默了。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问一句“谁?”

但他没问,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可王穷却想让他知道:“你怎么不问那是谁?”

程威道:“属下……不敢。”

王穷道:“呵……那表明你已经猜到一二了。”

程威也不能否认:“是的。”

王穷道:“但我想让你知道十成,而不是一二。”

程威道:“谢庄主信任。”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王穷道:“我要杀的是当今天子。”

纵然已隐隐察觉到了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但在听到时,程威脑中还是嗡然作鸣,巨大的压力瞬时让他的胃中翻江倒海:“敢问庄主……为何?”

王穷道:“因为他要杀我。”

程威点点头,他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很清楚,王穷自会有办法去知道……

所以,王穷说皇帝要杀他,那皇帝就是要杀他。

“他为什么还没动手?”程威问道。

这确是个问题……皇帝要杀人,难不成还要等?

王穷冷哼一声:“哼……他已经动手了。”他右手握拳,有些愤然地言道,“而且……比我快了一步。”

程威闻言,神色一变:“您是说……他的刺客已经出动了?”

王穷道:“何止是出动了,都已经来到我面前了。”

“庄主!”程威听到这儿,脸都白了,他噗一下就给跪到了地上,“莫非是怀疑属下我……”

“哎~不是说你……”王穷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别过头道,“别一惊一乍的,起来说话。”

程威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重新站了起来,稍稍冷静一些后,他略一思忖,接道:“那您是指……那个‘张三’?”

“他和刺客确是一伙的,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穷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程威这就有些不懂了:“庄主……那刺客究竟是谁?”

王穷耸肩:“就是那个女人咯。”

在他说出这句之前,程威不懂,而他说完之后,程威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不明白是吧?”王穷道,“我跟你说说,你就明白了。”

程威抱拳拱手:“庄主请讲。”

王穷用茶水送下口中剩余的糕点,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绪,言道:“首先,我问问你……可知道‘镜花水月’?”

“属下不知。”程威摇头回道。

虽然他也曾是江湖中人,但跟了王穷那么多年,程威和江湖的关系早已很淡了,那些比较隐秘的消息,除非王穷有指示,否则他也不会刻意去打探和了解。

“那是四个杀手。”略微停顿后,王穷便接道,“四个鲜有人知、却从不失手的杀手。”

这话,是一种很高的评价。

就一个杀手而言,“鲜有人知”,要比“从不失手”更加可怕。

“传说,这四人各有一项本领,天下无双。”王穷道,“而那四项本领分别就是……‘镜’的易容术,‘花’的美貌,‘水’的内功,和‘月’的轻功。”

“易容术?”程威的反应挺快,“难道那‘张三’就是……”

“对,他就是‘镜’。”王穷接道,“他送来的那个女人,则是‘花’。”

他撇了撇嘴,好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吃的点心,短暂的沉默后,复又开口:“而‘花’,也是那四人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杀死皇帝的人。”

听到这儿,程威渐渐跟上了王穷的思路:“这就是庄主不惜重金将其抓来的原因?”

“对。”王穷点头道,“想杀皇帝,就得找到‘花’……‘镜花水月’这四人都很不好找,但半个月前,我却因一件异事,意外地掌握到了‘花’的行踪。”他抬眼看向了程威,“那件事……你应该也知道的。”

“半个月前……”程威喃喃念道,“您可是指……羽王‘猎狐遇仙’一事?”

他说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因为这不算是“江湖事”,也算不上什么“朝野事”,非要划分一下,大概算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

大体情节也不复杂,就是一位颇有势力的王爷,在一次外出打猎时,在某个湖边“偶然”地遇到了一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仙子”,随后他就把那位美女“请”回了府上,并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动美人芳心。

当然了,这个故事中的逻辑问题是很多的,最主要的有两个:其一,就算羽王色迷心窍,他身边的人也应该明白……这个女人出现得很蹊跷,而且来路不明,怎会让他带回王府?其二,就算大家都接受了那种设定,他一个王爷要霸占一个民女会有多难?怎么地都不能进入这种备胎追女神一般的节奏吧?

总之,不合理的部分相当突出,这也使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只是……那个年代,通讯基本靠吼,口口相传、以讹传讹,最后传得面目全非的故事比比皆是,比这还离谱的也有,所以这个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故事,也没有太多人去质疑。

直到……这个故事传入了王穷的耳中。

王穷的情报网,遍布江湖、朝野、民间……

因此,他能知晓许多别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也能做出很多别人绝对想不到的推测。

虽然王穷也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但他至少有五成把握——正在羽王府上做客的那位“仙子”,就是镜花水月中的“花”,而羽王则是她的目标。

推理到了这一步,王穷便立即动用自己的关系,准备执行一个“从羽王府里劫一个女人出来”的任务。

王穷明白,羽王一死,那个女人便会不知所踪;像她那样的杀手,一定会在任务完成后的第一时间消失。所以他要快,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女人找来,否则他很可能会错失掉这难得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找上了“榆岭四绝”;那四人或许不是最佳的人选,但确是在那个时间点上最合适的选择了。

然而,从那四人出发算起,近十天过去了,最终将“花”带到王穷面前的人,却不是榆岭四绝,而是“镜”。

“属下……还是不明白。”程威思索了片刻,又道,“依庄主所言,镜和花都是来杀您的?”

“是。”王穷道。

“可‘花’是您主动派人去带回来的。”程威道,“而且……她的目标不是羽王吗?”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王穷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接道。

听到这句话,程威的思绪又被打乱了,他顺着庄主的意思重新将事情理了一遍,终于,整整三分钟后,他恍然大悟:“那羽王‘猎狐遇仙’的事……是皇帝的安排?”

“你总算是想到了。”王穷点点头,“我说了,皇帝要杀我;但想杀我王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很清楚,一旦我察觉了他的杀心,就会立即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想透了这点,他便布下了这个局……

“也只有皇帝,才能让一个王爷替他演戏。

“这出戏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因为只有我才能从那出戏里看出‘花要行刺羽王’这件事。

“而我……也确实中计了。”

程威这回紧跟上了王穷的思路,接道;“而那个‘镜’……应该是一种‘保障’,如果没有意外,他便不必出手,但很显然……意外发生了。”

“嗯……”王穷应道,“传说……‘花’可迷尽天下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男人就会被她彻底迷住,甚至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杀死。所以,她仅凭三流武功,也从未失过手……”他顿了顿,“虽然我事先叮嘱过榆岭四绝,不可由男人去确认‘货’的面貌,途中也不可以看她;但我想……他们八成是没做到。”

他的推理很准确……从王府把花劫出时,四绝之首“邹亭”……即那位“大哥”……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货”;四绝中武功最高的他,是负责断后的,“货”则由另外三人火速带离。

问题就出在他们那个老三的身上,此人平日里就颇为好色,烟花柳巷没少去;但偏偏就是这种人,还觉得自己定力特别好。仿佛他那见到庸脂俗粉后也跟狗一样的德行到了真正的绝色佳人面前就会变成坐怀不乱的状态。

事情就这样起了变化,当老三看到“花”的容貌后,由“镜”假冒的老二朱诚就知道,这人是留不得了,否则铁定坏事。于是,在邹亭与他们会合之前,他就杀了老三。

对此,四妹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老三的确是自己作死。

至于邹亭赶到弥兕客栈之后的事,便如前文所写的那样……老三的死,让他也产生了好奇;邹亭和老三的区别就是——老三以为自己是个定力很强的人,而邹亭真的是个定力很强的人。

可惜,在看到“花”之后,邹亭的心,也乱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任务……

王穷自然不会告诉他“我要让这个女人去杀皇帝”这种逆天的事情,他用了一个更简单的理由——我要和这个女人上床。

很简单,也很有说服力,但在邹亭看到那个女人后,这种理由、这种目的,就成了一种极为不安定的因素。

“花”的美貌,已足够让一个像邹亭这样的男人放弃巨额的报酬,并给予她自由……而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她的心中占有哪怕寸许之地。

当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决绝时,邹亭也丧命了。

事已至此,镜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杀死老三还算顺理成章,但杀死邹亭……真正的朱诚可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榆岭四绝杀了个干净,将这几人与客栈里的无辜者们一同付之一炬,再亲自把“花”送到了王穷的面前。

“庄主……”程威想通了整件事后,顺势来了一记马屁,“……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呵……”王穷笑道,“若真是神机妙算,在和镜说话的时候,我就该把事情想明白了。”他单手托腮,又抓起一块糕点,“但实际上呢……当你把她‘还是处女’这件事告诉我时,我才堪堪把思绪理清楚。”

“呃……”程威又有些不懂了,“对了,属下却是不知……那女人是否是处子,有何干系?”

王穷道:“关于镜花水月的事,我还知道几件,比如……他们四个是亲生兄妹……”

他说到这儿,程威心里的另一个疑问——“为什么镜没有对花动心”也被解开了。

“比如……花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男人得到过她……”王穷还在说着,“又比如……镜除了声音相貌之外,还可以模仿别人的武功招式、乃至内功都一模一样……”他随便举了几个例子,没有说尽,便将话题带了回来,“总之,考虑到羽王的为人……关于‘花’的身份,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他这一提醒,程威也反应过来了……那羽王好色可是出了名的,人称色中的恶鬼、花里的魔王;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被他瞅见了,基本都不会放过。从他府上掳出来的女人还是清白之身,本身就很反常。

“嗯……”程威沉吟道,“这下……属下就全都明白了。”他微顿半秒,接道,“既然庄主已洞悉了对方是来杀您的,倒也好办……属下这就安排一批硬手……当然,全部都是女子……立即去把那‘花’斩草除……”

“等等。”王穷打断了她,“谁说要杀她了?”

程威又愣了一下:“这……您的意思是……先关起来?”

王穷端起茶杯,喝上一大口茶,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顺势就从炕上下来了:“不用,我先去和她聊聊。”

“什么?”程威差点儿就把这两个字喊出来了,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庄主……”程威道,“您方才不是还说……男人只要见了‘花’的样貌……”

“呵……”王穷笑了,“不是我说,是‘传说’。”他背起双手,“那种鬼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但……”程威面露担忧之色,“榆岭四绝……”

“哈哈哈……”王穷大笑出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就认定那传说是假的,而且现在就要去一探究竟。”

程威道:“那万一……”

王穷含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边朝屋外走边道:“万一是真的,那我便是死在这传说之下,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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