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胜晴一身黑色西装难掩帅气,仰头看向同样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冷峻明显瘦削许多的安域。
阳光撒下,父子的发丝被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
在寂静的墓地,像天神下凡一样庄严肃穆,圣洁浸染。
安域在这两座一高一矮的墓碑前站了许久。
点起一支烟,也不抽,而是任风吹落烟灰,又一言不发的再点起一支,继续在风中矗立。
直到站的安胜晴腿都已经累了。
才把手里的两捧白色的鲜花放在墓碑前。
金秘书从远处向两父子走来,只因给安域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回应,只好下车来寻人。
“安总,时间差不多了,拍卖会该开始了,您是去医院还是?”
安域牵着安胜晴,像是终于回过了神。
“拍卖会你帮我线上举牌就好,控制好成本,但是必须要拿下。”
金秘书无语,自从那次车祸之后,安总就没再笑过。
他笑不笑的倒是也不要紧,毕竟他也不是个管家,他一个打工人根本也不在乎顶头上司哭还是笑,工资按时到账就好。
可是除了不笑之外,安域也变得没什么人性了。
就比如他刚刚下达的这个命令吧,一会儿金秘书又要开车,充当司机,又要线上举牌,还得控制成本。
金秘书是跟着安域一路打拼过来的,朋友们喝酒打屁的时候骂老板,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
如今可是挺想骂街的。
自从安域变成了工作机器,每日加班到深夜。
对各个部门的要求也更加简洁明确不好达到。
安氏两个月间像换了一次血,市值与业绩齐飞。
每每登上各种国家新闻优秀企业表扬榜单。
安氏的每一个员工都感受到了总裁的痛苦,不同程度上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感同身受。
虽然相应的,业内的报酬也在榜首遥遥领先,可是工作强度也同样让人咋舌。
金秘书在等红灯的间隙,举了两次牌。
这块地自从爆出来园长和境外勾结走私野生动物等新闻之后,动物园的执照被国家吊销,整个动物园的全体员工被相关部门调查了两个月之后,这块地才拿出来拍卖。
现如今地产行业低迷,几乎没人愿意拍地,到场的举牌也不积极,都是被相关部门“邀请”来的。
毕竟地卖出去才能解决地方财政的部分燃眉之急。
金秘书挺轻松的,三千万就把这块地拍下来。
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询问:“安总,三千万成交了,后续您什么打算?”
安域看着手机视频里安静的病房,声音冷清的回复:“前两天我发给你的那个新闻你看了吗?”
金秘书想起来, 前两天安总给他发的一则新闻。发完就没了后续,金秘书一度以为是安域手滑,发错了。
新闻的内容是,云南有一只雄性野象因为受伤被象群驱逐,后来人们看到这只野象一家三口的身影在村落间出没。
似乎是因为公象受伤,拖累了象群迁徙的进度,而母象和小象都不忍离开这头受伤的公象。
象群迁徙本就是要寻找食物充沛,捕食者少的适合生存之地,被象群抛弃的这一家野象离群索居叠加老弱病残,一家子的状况都不太理想。
如今前后连上,才想通。
谁想到金融管理毕业的高材生,有一天要给老板处理买大象装修动物园的工作呢?
果然安域开始吩咐:“联系一下有关部门,把那三只大象引进过来,现在的象园面积太小,再扩大三倍。动物园重新装修,把缺少的物种补齐,园里所有绿化带都种上茉莉。我要让她一醒来就看到塞班还有茉莉花海。”
“好的,安总。”
好好好,金秘书表情麻木的无力开着车。
所有和总裁夫人相关的事物,都能让安总发一回癫。
上回办公室里的茉莉花被换成了百合,安域把整个总裁办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只要触碰到和总裁夫人相关的点,他就瞬间秒变癫公,要不是为了这几个臭钱,自己也早就不想伺候了。
可是安氏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每每午夜梦回,金秘书都泪流满面的嚎啕痛哭:“夫人怎么还不醒啊!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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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喝吧,我不渴”
安胜旭嘴里倔犟的拒绝着,嘴唇早已干燥剥皮,整个小脸都干巴的,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韩茉身后背着个挺大片的飞机残片,一瞪眼:“别废话,赶紧喝了~”动作粗鲁,一点儿都不温柔。
她领着安胜旭已经在沙漠里行进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每天清晨的时候靠捡到的飞机残片收集昼夜温差凝结的露水。
就那么一口,都喂进了安胜旭的嘴里,也只能勉强润了润嘴。
一开始来到这里,还非常恍惚,明明自己是和孩子们在一起出了车祸。
怎么一睁眼就在滚烫的沙丘上了?
韩茉是被强烈的阳光直射晒醒的。
醒来就看到不远处躺着安胜旭小小的身体。
当时给韩茉的魂都吓飞了,最怕的就是孩子出事。
可等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跑了过去,发现安胜旭只是睡着了。
扒拉两下,也悠悠转醒。
一脸迷茫的问:“妈妈,我们在哪儿?弟弟和爸爸呢?”
韩茉回答不出来。
二人一边在沙漠中行进,一边分析现状。
韩茉只觉得痛苦万分,从身体深处到口腔都火烧火燎的又干又疼又痒。
直到第二天才在沙漠里找到一个破塑料瓶,和这片飞机残片。
上面毫无线索,母子俩唯一开发出来的功能就是能够在清晨昼夜温差大的时候,用来凝结露水。
到了第三天,二人皆没吃没喝,安胜旭好歹还喝了一口水,韩茉更是滴水未进,竟然既没有晕倒,也没有脱水,而只是均匀的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韩茉这才拉着安胜旭在夕阳下坐下来,尽量选了个轻松,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宝贝,我怀疑咱俩搞不好已经死了。”
安胜旭回望韩茉,挺淡定的回答道:“你终于也发现了吗?”
“正常人三天不喝水就濒死了,咱们可是在沙漠,一天不喝水就该晕倒了。现在我们却还清醒着,除非我们本来就不清醒。”
韩茉手指戳了戳安胜旭的小脑袋瓜。
“你发现了怎么不说?”
安胜旭揉揉脑袋,其实不疼,更多的是害羞。
“其实,我分析咱们不见得是死透了,而更像是夹在了生和死之间。”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韩茉实在太难受了,如果不是有安胜旭在,昨天就已经想死了,实在是太痛苦了,是语言难以言说的痛苦。
绝望被韩茉压抑在喉头,咬紧了牙不敢说出口,生怕影响到安胜旭的求生欲。
如果是就这样不死不活的,一个人一直在沙漠里游荡,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可现如今,她不能死,她还有孩子。
至少在给安胜旭找到生路之前,她还不能死。
安胜旭虽然只有五岁,却也看出了韩茉的死志,害怕他开口会让韩茉退缩,咬着嘴唇不回答。
两人在黄昏的沙漠里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