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叶说有事要办,是真的有事要处理。
他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径直回返雪宫。
“你怎么来上天庭了?”陌千叶问。
“怎么,我不能来?”
“上天庭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
陌千叶落座。
坐在陌千叶对面的人面如雕刻,剑眉英挺,着一袭墨鎏金衣裳,十足的贵气,十足的锋利,唯独眼眸中温和如春日暖阳。
“他说没见过上天庭长什么样,问我是不是像话本中说的那样浮于天际,琼楼玉宇,云雾飘渺,仙音缭绕,我就带他亲自来看一看。”
陌千叶顺着阴书的视线朝外看去,外面亭子中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春神若尘。
另一个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裳,一头栗色卷发用一根浅色发带绑了一部分,剩下的披散下来,如丝绸锦缎。
小公子生得精致漂亮,如玉面郎君,美得惊心动魄。
“鬼后苍舒韵,我还是第一次见。”
上回在幽冥地府,陌千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一回才真正得见传说中让阴书服服帖帖的鬼后是何种模样。
“如何?”
阴书挑了一下眉眼。
陌千叶公允道:“性子豁达不羁,是个很不错的人。”
阴书得意的接话,“也不看看是谁的人,天上地下都难寻的珍宝,当然好了。”
陌千叶眉心一跳,目光落在阴书飞扬的眉眼上的时候,不经意间想起了开屏的孔雀。
“我看他跟若尘聊得很开心。”
阴书瞬间有些不太高兴,“哼,是春神死活要拉着他过去聊茶。”
原来这就是他来的时候,堂堂鬼王阴书枯坐的原因,好一个寂冷凄清。
“鬼后也懂茶么?”
“他不懂,也不爱喝茶,他只是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而已。”
陌千叶太阳穴隐隐作痛,为什么幽冥地府之主这么像个闺中怨妇?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
“我?”
陌千叶揉了揉眉心。
阴书:“你头疼?”
陌千叶:“没有。”
阴书放心了,“我上来的时候,黑白无常拘了一缕魂魄,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你的气息了,你做了什么?”
陌千叶轻描淡写的说:“人是我杀的。”
阴书沉默了一会儿,“你是真身下凡尘了?”
陌千叶点头。
“以真身下凡尘就罢了,还以真身杀凡人,陌千叶,你不知道这是大忌中的大忌吗?”
陌千叶眼尾一撩,眉目清冷,傲然如雪。
“那又如何,我会怕?”
阴书无言以对。
自他认识陌千叶以来,陌千叶就是这么个狂傲疏冷的性子,很多时候,都显得不近人情。
若犯到他禁区了,他是个可以伤敌八百自毁一千的人,他什么都不怕,哪怕是天命,但他必须赢。
“好吧好吧,我看过生死簿了,那人也是活该要死在你手里。”
“就你会看。”
虽然这是个陈述句,但阴书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有一点他又不能不承认,陌千叶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就像他在人界以真身杀凡人一样,他知道那个凡人的命数就在那里了。
“炎帝去历劫了?”
陌千叶点头。
“你那只小狐狸好像也不在。”
陌千叶眼眸微抬,鬼王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可这上天庭的事情他分明都知道。
“他也历劫去了。”陌千叶说。
阴书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来你这雪宫,会觉得这么冷清。”
陌千叶面无表情的看他。
阴书状若不知,“得空了多来幽冥地府串串门啊,我那幽冥地府热闹得很,不像你雪宫这样凄凉萧索。”
十几万年没这样和阴书坐在一起说话了,陌千叶竟不知鬼王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阴阳怪气的脾性。
“我去你那幽冥地府做什么呢,是去看你鬼性丧失不做人,让阎王苦哈哈的埋在笔墨纸砚里为你做苦力,还是看你鬼哭狼嚎的被鬼后追着打?”
陌千叶眼尾一挑,“真难看,不堪入眼。”
阴书:“……”
“雪皇功力不减当年啊。”
陌千叶应承,“不及鬼王气吞山河、威震四海。”
阴书:“……”
上次他听到有人用这八个字形容他已经是十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仙神鬼妖形容他也是八个字——令行禁止,唯命是从。
总而言之,就是鬼王是个耙耳朵,鬼后说什么是什么。
“有损我威仪。”阴书很严肃的说。
陌千叶看了一眼外面,鬼后苍舒韵和若尘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两个人都在笑。
“我不介意帮你把鬼后叫过来。”
阴书更加严肃了,“我说的是你说的那八个字有损我威仪。”
陌千叶:“……”
“令行禁止,唯命是从,呵。”
阴书抚掌,“好!”
陌千叶:“……”
鬼王癫得好厉害。
“你还有事吗?”
阴书:“有的。”
陌千叶就静等着他说。
阴书:“我等我家舒韵和春神说完话,和我一起回幽冥地府。”
“那你慢慢等。”
陌千叶起身就要走了。
“喂,你去哪儿?”
“我去找我家小凤凰。”
阴书:“……”
该说天道好轮回吗?
陌千叶到外面和若尘打了个照面。
“哎,千叶,你去人界的时机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我去天机阁走一趟就去。”
从人界来上天庭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大半天了,人界也过了大半年,陌公子是回不去了,但别的身份可以。
陌千叶答应过影信然,会在他年满十八的时候去陪他,等他这番到人界,影信然差不多到年岁,是他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需要我帮忙不?”若尘说着就要起身。
“没事,我自己可以,代我招呼好客人。”
苍舒韵笑眯眯的向陌千叶打招呼,陌千叶点了一下头,就兀自走远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雪皇吗?他看起来好高冷啊。”
“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冷,人其实很好的。”若尘解释说。
“可以给我讲讲有关他的事情吗,话本里讲的不详细且真假难辨。”
“当然可以。”
这边两个人起了新的话题,那边的鬼王眼也不眨的瞧着这边,眼神越来越哀怨。
“这……没关系吗?”
苍舒韵看那边一眼,轻咳两声,“当然没关系。”
“呵。”
阴书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