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庆帝殷常守携新晋的贵妃羌国公主赫连茗设宴款待百官及其家眷。
宴间,众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君臣尽欢,热闹而和睦。
“砰”地一声,不知是谁的杯子掉了,摔落在地上的声音让喧闹的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下来,众人朝声源处望去。
殷常守左边首座上的人连忙起身离席,正对着殷常守跪下。
“皇上,锁妖塔异动!”
众臣皆惊。
近百年间,人界灵气渐盛,越来越多的生灵生了灵智,修炼成人身。
妖分善恶。
善者隐逸山中,潜心修行,以求大道。恶者为祸人间,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锁妖塔是仙帝在位时修建而成,请了当时修为前十的道长设下了十几层禁制,后来有为的道长都会被请进皇宫加设锁妖塔禁制。
锁妖塔至今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设下的禁制零零总总加起来跟它所存年岁相差无几。
里面关着的可是仙帝时期至今的恶妖,若是放出来了,整个苍国都不够玩儿的。
这边话落,锁妖塔那边一道强烈的白光直冲天际而去,光芒四射,铺天盖地,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其中,如白昼一般明亮。
跪在地上的云长道长须发灰白,头发用一根藤木簪子束着,身穿一袭灰黑色八卦道袍,手执拂尘。
见得此情此景,大惊失色,平时的那几分仙风道骨顿时坠了干净。
“皇上,不好了,锁妖塔的禁制破了!”
锁妖塔的禁制破了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这几十年抓进去的妖都可以自由出入了,梧京乃至整个苍国将会怎么样,谁也不敢想象。
殷常守面上遽然变色,众臣惊异的看着锁妖塔的方向,酒醉的也被这景象吓得清醒了七分。
由殷常守带头,众人风驰电掣的赶到锁妖塔外面。
几十层禁制尽毁,那样的强盛的光芒将锁妖塔包裹在里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众人被迫止步,停留在离锁妖塔二十丈远的地方。
强光渐渐消散去,露出光影中的人。
他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裳上尽染血色,墨发披散,脸色很白,夹杂着凌乱的血污。
雪扑簌簌的落下,显得风雪中的人身形格外的单薄,独独眉间那点朱砂痣艳得灼人眼目。
死寂。
萧承暄放下挡灰尘的手,静静的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头。
他不动,这边人也不敢妄动,双方无声的对峙。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这不是萧大人家的二公子吗?”
“哎,还真是萧家那个傻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魏丞相眯了眯眼睛,“莫不是他打开了锁妖塔的禁制?”
……
“萧大人。”
刑部尚书萧大人从后面挤出来恭敬行礼
“臣在。”
殷常守遥遥的一指萧承暄,“那是你的儿子?”
萧大人往那边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应是。
“皇上明鉴,暄儿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锁妖塔的禁制绝对不可能是他打开的。”
“就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这禁制才有可能是他打开的,傻子不知好歹,哪会知道这禁制打开的后果?若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那才真是绝对不可能呢。”
赫连茗生得明媚妖艳,花容月貌,说话时轻软细脆,悦耳动听。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就算暄儿有可能打开这禁制,也绝无可能有能力打开。”
殷常守不置可否,直说:“萧大人,去把你儿子带过来。”
萧大人心怀忐忑的走到萧承暄身边,他心乱如麻,到了萧承暄这里,还是下意识的放轻放慢了声音。
“暄儿,皇上要见你呢,跟父亲过去好吗?”
萧承暄已经知道了,这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
既然以这样的方式来了人界,就要遵循人界的人伦规矩。
于是萧承暄轻点了一下头,跟着萧大人来到殷常守的面前。
“大胆,见到皇上,为何不跪!”方公公疾言厉色的骂。
萧承暄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他的身上。
方公公打了一个激灵,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抬不起头来。
一个傻子怎么会有这样强悍的气势?
萧大人已经在告罪了,“皇上见谅,暄儿脑子不太好,连带着不太听得懂人说话,也说不太清楚话。”
萧承暄的目光移了方向,转而落在萧大人身上。
“朕看萧二公子神志清明,分明不像是个傻子,萧大人可知欺君是何罪吗?”
萧大人当即跪下,“臣不敢欺君臣所言句句属实。”
萧承暄移开目光,正视面前头戴金色冠冕、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殷常守才四十左右的年纪,眉目丰朗,威仪不凡。
“你要我给你行礼?”
萧大人惊讶的抬头看萧承暄。
他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开始就木讷呆愣,寡言少语,说话从来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何曾这样神思敏捷过?
萧大人有一肚子话要问,但现在明显不合时宜。
殷常守闻言挑眉。
眼前人说话流利顺畅,举止大方有度,目色清朗干净,行径皆与傻子二字八竿子打不着。
“见到帝王,理应要行礼。”殷常守说。
萧承暄于是依照上天庭的规矩,给他作揖。
然而萧承暄双手交叠,刚低下头准备弯腰,晴朗的星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萧承暄:“……”
身体不过肉体凡胎,可身体里的芯子非寻常魂魄可比拟。
今日他这一礼下去,恐怕这人间帝王承受不起,若是当场薨逝,那可就好玩儿了。
萧承暄默默的直起身子。
“请容我失礼。”
殷常守抬看了一眼乌云渐散的天空,“云长道长,你怎么看?”
“此子妖异非常,深不可测,恐为祸端。”
殷常守鹰隼般的眼眸凝着萧承暄的眼。
“萧家二公子做了十九年的傻子,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傻了。”
萧承暄无畏无惧,坦然迎上帝王打量的目光。
“机缘巧合,得了些际遇。”
殷常守沉声道:“你所谓的际遇是指打开了锁妖塔的禁制?”
萧承暄看了一下阵法禁制被毁得所剩无几的锁妖塔,低头垂眼。
“无意为之,惭愧。”
虽然这不是所谓的际遇,但这会儿他也只得承认了。
帝王震怒,“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