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女人的头颅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人行道的地砖上。
数十双冷漠又无情的鞋子,不断经过这颗头颅,没有任一双脚驻留在这个头颅前。
“好——痛——喔——”女人用那张因为扯裂而向外翻开的嘴唇悠悠地吐着呻吟,“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啊——!”
在这条人来人往的都市道路上,这颗女人的头颅不知道躺了多久,连她自己都早就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尸身不完整的她,不要说投胎转世了,就连想要移动,或者想要托梦给家人都没办法。
只剩下一颗头颅的她,只能够这样无奈呻吟着,希望有一天那些无情又冷漠的双脚可以为自己停留。
但是这个愿望却从来没有实现过……毕竟阴阳两隔,这女人的幽鸣与头颅根本就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听得见。
现在是大白天,时间不对,磁场也不对,就连八字最轻的人想要看到她也不容易,这些冷漠的双脚只是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但是不同次元的交界。
每天每夜听着这些忙碌又无情的脚步声,让女人越来越怨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善,不管是在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样的无情冷漠。
她恨……但是这些怨恨并没有提供她足够的动力去做任何的事情。
毕竟如果当初这股怨恨够强烈的话,她也不会走上自杀这条道路。
所以现在的她,跟生前一样,对任何人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她能做的……只有等待……鞋跟踏着石砖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就好像打击乐团所演奏出的人间绝情曲,每每都让女人感觉到心灰意冷。真
是好笑,没有了身体也没有了心,却还是会感觉到哀伤。
就在女人这么想的同时,一双脚就这样停在了女人头颅的旁边。
嗯?
那是一双没有穿袜子,细小的脚。
女人将目光给向上拉,看到了这双脚的主人正用那对圆滚滚的双眼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小男孩,侧着头看着女人。
“姐姐,”小男孩稚气未脱地问,“你的身体呢?”
想不到在人世间竟然还有人会看得到自己。
女人一想到这个小男孩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救星,泪水不禁注满自己的眼眶。
“小弟弟,”女人哀求,“可不可以帮姐姐一个忙——,求求你——”
女人丝毫没考虑到自己那哀鸣很可能吓死任何正常的人,毫不顾忌地就将那种久旱逢甘霖的哀求声从嘴巴吐了出来。
想不到小男孩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当然可以啊,不过我还是小孩喔,太难的我可做不到。”
女人想摇头,可是失去身体的她却没办法这么做,最后只有眼睛代替那无法摇动的头颅,快速地左右摆动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太难,你一定可以做到……”
小男孩皱着眉嘟着嘴,等着女人说下去。
“姐姐的身体,”女人用眼神看着旁边大楼。
“在跳楼的时候,撞上了那边的招牌,结果身体被卡在上面,头却掉了下来。想不到,警察他们都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所以姐姐的灵魂一直没有办法投胎。”女人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男孩,然后请求小男孩去报警。
这个小男孩就是谢谢任凡。
从小就有阴阳眼的他,不是第一次帮助这种孤魂野鬼。
谢任凡帮女人报警之后,警方找到了尸体,让女人恢复了全尸。
为了感谢谢任凡,女人托梦给了自己家人,让家人馈赠一笔金钱给谢任凡。
这是谢任凡第一次从这些孤魂野鬼身上得到回报。
而这也启发了谢任凡决定以此维生的计划。
十八岁当谢任凡在学校的课业告一段落之后,谢任凡便自力更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这一切的灵感,都是来自于当初这个女鬼的求救。
……
“你确定……你要这样写你的笔录吗?”在做完了这个荒唐的笔录之后,白方正皱着眉头问谢任凡。
“……是。”谢任凡老老实实告诉了白方正,自己以金链与金戒指为报酬,接受了王老先生的委托。
在完成任务之后,理所当然的收取酬劳而已。
不是盗墓……!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难道说他没有其他付你钱的方法吗?他不是有子女吗?如果照你说的,那你跟他子女直接收取费用不就得了?”
“当然,这是我平时最常见的付费方式,不过我一向都是采取先付费后服务的方式,毕竟我遇过太多不肯乖乖付费的家属了,所以后来我改用这个方法。这次是王老先生自己坚持,要用他的陪葬品作为报酬。”
“嗯,”白方正不屑地白了谢任凡一眼,“听起来跟诈骗集团没什么两样。好吧,没有问题的话,就在下面签字吧。”
谢任凡看着放在面前的口供,犹豫了一会之后,伸出左手拿起了笔。
“你是左撇子?”谢任凡摇了摇头。
“不是,我左右手都可以用。”
“这样好了……”白方正阻止了谢任凡,“你今天就先在这边休息一下,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明天再问你一次。”
这并不是白方正第一次处理类似这样的案件。
在汉江这样的社会底下,老是有一些人会以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犯罪。
有个强奸犯,在被抓到之后,坚持自己是在进行灵修,帮那个被强奸的女人驱邪避凶。
另外也有个杀人犯,在被逮捕之后,告诉警方自己是接受上帝的感召,替天行道。
总之,这些人都有一种共通点,就是企图利用这种方法来减轻自己的罪刑。
他们除了口中说着这些鬼话之外,多半都会装作精神异常的模样。
可是谢任凡却不是这样,说话冷静平稳,就连心思都很缜密,一点都不像是想要为自己脱罪一样。
相反的,用这种态度说出这样的说词,无疑是自掘坟墓,越陷越深。
每次白方正以为抓到了一点他不合逻辑的说法,都被他转了过去。
就连白方正自己都开始感觉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替鬼办事,收取酬劳……尽管荒谬,但却似乎合情合理。也就因为这个原因,让白方正决定让谢任凡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
如果他还要坚持这样的说词,那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以这样的说词想要通过法律的考验,完全是痴心妄想。
白方正希望他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与考虑之后,可以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且改变说词。
那晚,谢任凡就这样被留在警局的拘留室里面。